我今来见白玉京 第44节
宁渔的眼神与少年的眼神相碰撞,她匆忙低下头来。
“我在做梦?”
陈执安也好奇的看着她,摇头道:“这里乃是白玉京,你是第三个前来这里的人,你叫我长安客便是。”
宁渔猛然咬牙、抬头。
她左右看着这广阔的天地,看着清澈的天空中起了微波,一层又一层的云气受到太阳光线的照耀,竟然也发着光。
“这里不是掖庭宫!”
她喜极而泣,紧接着却又放声大哭起来。
她脑海里奔流的信息在告诉她,自己的身体还在掖庭宫中,她并没有逃出来,并没有自由,而再过一阵,她便会回到那黑暗、潮湿、恐怖的掖庭宫中,重归无望的现实!
“不要哭。”
陈执安看到这新来的女子放声大哭,不由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他在心中暗想:“南流景招来的老黄梁来历非凡,气魄雄浑,一身修为强悍非常。
可这少女似乎根本不通修行,甚至好像还受到了惊吓?”
“所以南流景为何要召她前来?”
陈执安有些不解,可他却隐约感受到这少女哭声中的悲凉,便又劝了几句。
可这少女仍然痛哭不止,甚至身体都微微发抖。
陈执安看这少女这般歇斯底里,不由皱着眉头道:“与其哭声不止,还不如好好与我行礼,仔细问我,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来这白玉京。”
他的声音有些冷厉,受惯了冷漠的宁渔顿时被吓住了,她死死忍住哭泣,肩头也不再颤抖。
直至十几息时间过去,这少女才道:“还请……大人教我,如何才能再来白玉京?”
陈执安脸上再度浮现出笑容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宁渔终于开始消化脑海中,南流景带来的信息,她低头思索了许久,想起自己幼时的小名,这才抬头说道……
“大人只需称呼我为……椒奴。”
椒奴?
陈执安点头,又见到眼前这少女始终眉头紧锁,不由劝慰说道:“你既然将这里当做梦境,你便只当这里是你的梦中,既然是做梦,又何必眉头紧锁?”
宁渔有些失神,脑袋传来的剧痛令她无法定神,昨日嬷嬷的鞭笞,也让她放松不下。
陈执安见这少女如此油盐不进,也有些烦了,他前世今生面对女子,从来没有什么耐心哄着。
于是他不打算理会这椒奴了,转身便想要离去。
可此时的宁渔忽然有些清醒过来,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气质不凡,也许也是读书人。
她匆忙朝着陈执安行礼,咬着牙道:“椒奴……想向大人请教!”
陈执安转过身来,看着她。
宁渔再次向她行礼,收敛起眼中的惶恐,道:“椒奴是大府奴婢,我家……小姐喜爱诗词,便也让我们读书习字,时常亲来考校……
若是不合她心意,便总要打骂,不知……大人是否士子?可能够借我一首牡丹诗词……”
陈执安微微挑眉,摇头道:“我并非士人,也不曾熟读诗词。”
宁渔顿时一阵失望,她在掖庭宫中五六年,许多技艺已经登堂入室,唯独这诗词一道,却始终不得其门。
恰巧执掌掖庭宫的云麓公主却最爱诗词,她因为这诗词考校不知挨过多少打。
“看来,明日的考校,也免不了挨一顿打了。”
宁渔抿着嘴这般想着,可恰在此时,眼前这眉眼尤其好看的长安客,却忽然笑道:“不过……我认识许多诗词大家,你想要牡丹词,我给你一阙便是。”
宁渔失望的摇头。
倘若是那些诗词大家的词,又怎能拿去应付考校?抄词蒙混,倘若云麓公主震怒……
可正在这时,自称长安客的少年的声音却又传来。
“你且放心,那些诗词大家,天下无人识得,你尽管拿去用,无碍的。”
宁渔还没反应过来。
陈执安便蹲下身来,轻轻抚平脚下的云雾,又伸出一根手指,在云雾中书写。
他一边写一边说道:“贵人小姐让你们写诗称颂牡丹,实际上总是在借以牡丹隐喻自己,那便给她们戴一些高帽,让她们开心些便是。”
“这首诗的主人名叫上官昭容,也叫上官婉儿,如果你逃过了责罚,可要记得她的名字。”
宁渔低头看去,就看到陈执安写道……
“势如连璧友,心似臭兰人。
檐前怒破更,江上恐留风。”
宁渔仔细读着,眼睛也真的越来越大,眼神中的彷徨似乎消散了。
第47章 玄门宝物,内蕴乾坤
掖庭宫中罗衣院里,云麓公主正慵懒的躺在一张贵妃椅上,翻动着眼前一张张草纸。
身后两名宫女正在仔细伺候,又有掖庭宫中的教司嬷嬷在她耳畔小声说实话。
她宽大的流云锦丝补服上镶嵌着精致的珍珠与宝石,长发被精心编织成复杂的发髻,又用翡翠玉骨簪固定,簪子末尾镶嵌着璀璨的明珠,与她耳畔垂挂着的白玉赤金耳环相映成趣。
云麓公主即便样貌不甚出众,却因为“公主”二字养人,明眸中自然透露着一种深邃与威严。
此时此刻,这位掌管掖庭宫的宫中贵人,正翻阅着掖庭宫中女儿们写下的诗词。
只是她大半时间都在摇头,甚至还会将其中的一两张随意扔进贵妃椅旁的炭火中,任其燃烧成灰。
一旁的教司嬷嬷低着头,神色有些紧张,却仍然记下那些草纸上的署名。
等到云麓公主离去,诗词被烧的掖庭宫女儿们,自然须仔细她们的皮肉,一番鞭笞惩戒是免不了的。
可今日的诗词大约实在太差了。
原本优雅得体的云麓公主连看了许多诗词,甚至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一时之间,罗衣院中侍奉云麓公主的教司嬷嬷与几位宫女都深埋着头,静若寒蝉。
那年老的嬷嬷也低着头,心中不由恼怒。
偌大的掖庭宫,六百余位出身不凡的女儿,竟然写不出一首好的牡丹诗词来?
若是云麓公主怪罪下来,她又该如何担待?
教司嬷嬷心中越发紧张,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云麓公主的神情,又匆忙低下头去。
“看来今日运道不好,少不了挨一顿训斥。”
教司嬷嬷心中这般想着,正在这时,云麓公主翻出一张新的纸张,继而轻咦了一声。
教司嬷嬷连忙抬头,却看到云麓公主原本皱着的眉头已然舒展开了,她甚至从贵妃椅上坐直身躯,仔仔细细读过纸上的诗句。
“连璧、臭兰……”云麓公主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忽然询问道:“看这宁渔的姓氏,应当是中奉大臣家的女儿?”
教司嬷嬷连忙说道:“回公主的话,宁渔正是宁中直的女子。”
“这首诗写的极好,颇得我心……娘娘也爱牡丹,想来也会喜欢。
这女儿不错,让她出掖庭宫,前去典仪局,当一个典仪宫女吧。”
此时正在吏习房绞尽脑汁背诵典籍的宁渔怎么也没想到,白玉京中那位神秘而又年轻的长安客,随意写给她的一首诗,竟然轻易便让她摆脱了她深深厌恶的掖庭宫。
于是,这生长在阴暗之地的椒奴,终于得见阳光,不必扎根在这污浊的秽土里。
——
陈执安并不知上官婉儿一首诗,竟能引起宫中的贵人那般喜欢。
三月二十九春分时节,苏南府中的家家户户吃春菜、饮春酒、放风筝,祭祀去人。
陈执安院里,徐溪月带着新桐也为他送来了春菜春酒。
陈执安将最后一百枚灯盏金丝的种子拿给徐溪月,长久压在徐溪月肩头的重担似乎更轻了许多。
就比如始终穿着一身白衣,始终素面朝天的徐溪月,今日难得淡淡施了一层胭脂,美艳万分。
此时陈执安却低头看着桌上那一个小小的盒子。
盒子居然被打开,盒中却是一枚戒指。
“松槐军药约一事,如果没有陈公子,对于徐家来说,虽然不能说是灭顶之灾,可一个家道中落是难逃的。”
徐溪月坐在石椅上,新桐正为陈执安倒茶。
“这承露戒是我得自栖霞山,哪怕是在玄门宝物中也颇为珍贵,其中含有乾坤,足有五尺见方,在这类宝物中称得上极为珍贵。
陈公子为我徐家脱开厄难,徐家又贪心多求了一百枚灯盏金丝的种子,所以这一枚承露戒,还请陈公子务必收下,就只当是徐家的谢礼。”
“内蕴乾坤?”陈执安好奇的拿起那一枚戒指。
这戒指上并无繁杂的装饰,朴素的戒指上刻着一滴露珠,除此之外看起来便稀松平常,乍看之下也称不上名贵。
可陈执安知道,这等内蕴乾坤的玄门宝物有价无市,便是任凭你花上两三千两金子,只怕也买不来。
更何况这承露戒指内里的乾坤足有五尺见方,实在称得上罕见与珍贵。
“这戒指实在太贵重了,并非是普通的玄门宝物,只怕与真正的玄门灵器也相差不远了。”
陈执安感叹。
他身上这种玄门宝衣便是有十件,只怕也比不过这一枚戒指的价值。
“溪月小姐也是修行中人,想来也应当是需要这等内蕴乾坤的宝物的,又何须专程拿来给我?”
陈执安询问。
徐溪月原本想说,她在栖霞山上得了两枚承露戒,可旋极又想到……两枚戒指,她与陈执安一人一枚,不知眼前少年会不会多想。
于是她只说道:“我还有一件乾坤宝物,陈公子只管收下便是,无妨的。”
她话语至此,大概怕陈执安推辞,就又说道:“那一日陈公子在黄门画院里遭了算计,我原本就想拿着这枚戒指去寻同知大人,想要保下陈公子。
只是陈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从监牢中出来了,倒是省下了这一枚戒指,正好拿给陈公子。”
陈执安低头想了想,便笑着点头:“我倒是颇为喜欢这件乾坤宝物,也不愿意惺惺作态,假意推辞,徐小姐既然想要以这枚戒指答谢于我,那我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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