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 第193节
忽听奚大狗喊道:“小心!”李景风忙低头,原来那刺客虽然中了四剑,一时未死,拼着一口气向他砍来,李景风连忙闪避。奚大狗抢了上来,一脚踩在刺客手腕,夺了刀,割断他咽喉,转头对李景风道:“得往要害砍,真确定死了才行!”
李景风道:“是我不小心!”
奚大狗有了兵器,点点头,冲向台上助战,一名刺客挥刀接过应战。奚老头见儿子犯险,慌喊道:“别去啊!”
李景风见赵大洲武功极高,以一敌六尚能杀一人,只是暗处短箭难防,心想自己武功,应付一名刺客便已困难。猛地一支暗箭射向奚大狗,奚大狗武功不如赵大洲甚多,闪避不及,手臂开了条长口子,想要找放箭的人,却不知躲在何处。
李景风却看清来势,心想:“得先除掉那些放暗箭的。”他跳上台,往箭势来处冲去。
果然又是刷刷刷,三箭射向李景风。李景风本想格档,可手却跟不上眼睛,忙着地滚开,又冲向前去。弩箭充填需要时间,李景风早抢到后台,果然见着三名穿着龙套衣服的戏子手持弩箭正在装填。第一人刚装好箭,见李景风冲来,此时距离不过两丈左右,算是极近,那刺客见他身法,料他武功不高,忙举弩射箭。李景风想起齐子慨教导,不看他来箭,但见他手按机刮,立即侧身,果然避开。
第二人见他避开,顺着他身子射了一箭,李景风见他手动,着地翻了一圈,又险险避开,随即一个飞扑,避开第三箭。
那三人射完箭便往另一端逃下,李景风追去,三人已奔至台下,分散三角,等李景风追来,离着约三丈距离,兜圈似绕着李景风转,一边装填弩箭。一边奔走射向李景风,显是搭配好的阵法。李景风左闪右避,猛一个不及,腹部被划出一道口子,顿时鲜血四贱。
李景风心想:“这样下去,我杀不着这三人,反倒被这三人杀了。”若他身法高明一些,这三角箭阵要破不难。可他功力终究不及,不能一边追赶一边闪避。且他需得见着箭才避的开,当下苦不堪言,不住飞扑、翻滚、腾挪、转身,才避了几箭,大腿上又添了新伤。此时他已闪得狼狈,知道自己无力杀这三人,抽身要逃,又怕背后露了空门,只需从背后来上一箭,那是必死无疑。
他心中叫苦不迭,正不知如何是好。那三名弩手却楞在当地。手上空空。
“没箭了?”李景风大喜过望,这下当真鬼门关前逃一劫,大喝一声,往当中一人追去,那三人连忙四散逃逸。李景风追了两步,气喘吁吁,竟觉得双腿酸软。刚才那一阵闪躲,当真消耗不少,又担心赵大洲与奚大狗,忙赶回台前。
他再回时,台上又添了三具尸体。奚大狗已换了对手,与赵大洲各应付一人。原来奚大狗终究杀了对手,又接过一人。赵大洲少了暗箭干扰。大发神威,顷刻间便杀了两人。
此时各自一对一,奚大狗已是气力不加,处处危险。赵大洲虽然受伤多处,却是力压敌手。
李景风已无力跳上戏台,便从一旁绕上,抢到奚大狗对手身后递出一剑。那刺客以一敌二,不一会,大腿,手臂、胸口各自负伤,大叫一声,摔倒在地。李景风正要下杀手,忽听赵大洲喊道:“留活口!”
他转头望去,只见赵大洲大喊一声,挥刀砍翻那名与他交战的刺客。
赵大洲杀了最后一人,全身是伤,不住喘气,这才拖着刀往李景风这边走来。李景风见危机已过,也松了口气。与奚大狗三人一同坐下。
赵大洲喘气道:“还…还剩下一个…能…能问口供…揪…揪出这群王…”
他八蛋两字还没说完,倒在地上那刺客猛喊一声:“嵩高维岳,峻极于天。”说罢横刀自刎,鲜血溅了一地,徒然留下傻眼的三人。
奚大够喘着气道:“怎么…就没人…想…想到…别让他…自杀?”
赵大洲喘着气道:“别…别问我…关公手下…不留活口。”
李景风听了他辩解,不禁莞尔。
※ ※ ※
巡逻早闻讯赶来,赵大洲伤得重,然则性命无碍。奚大狗只有手臂上的箭伤较重,其余都是轻伤。李景风伤口包扎停当。这才在巡逻护卫下,跟着奚老头父子回奚家取了行李。
奚老头回到屋里,两眼泛红,满布血丝,质问奚大狗道:“这就是你干的活?”
奚大狗不敢回话,只是点点头,奚老头抓住儿子的手,道:“走!回家!”
奚大狗回道:“家不就在这吗?”
奚老头骂道:“跟我回武当种田!种田去!操娘的,干这什么活?干这什么活?”他不住咒骂,边捶打儿子肩背。李景风知道他担忧儿子,也不好劝阻,只得独自收拾了行李,跟着巡逻离去。
他回到松云居已是辰时,远远看去,苏氏与苏银铮正坐在大厅,萧情故正与苏亦霖在院子说话,月色下,苏亦霖恰巧转过头来,李景风见他望向自己的模样,猛地想起,这不就是昨晚山脚下见着那人?不由得一愣。
萧情故见他回来,道:“李兄弟,你没事吧。”
李景风苦笑道:“就想吃个饭,好好睡个觉。”
苏银铮也抢上前来,笑道:“我就说他不会有事,真要有危险,那些刺客天打雷劈。”
李景风心想:“我今天就该打定主意不闪,等那箭射来,看会不会降个霹雳,打死那三名刺客。”想是这样想,可哪敢这样试。
苏氏笑道:“二妹你要真不担心,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爹那去。”
苏银铮嘟着嘴道:“都这么晚了,今晚照样睡松云居。”
萧情故道:“休想,大哥,把他拎回爹那。”
苏亦霖也道:“二妹,人见着了,也平安了,跟我回去。”
苏银铮心不甘情不愿,临走前又拉了拉李景风衣袖,道:“我明天来见你。等我。”
李景风只是摇头叹气。
等吃完饭,萧情故送李景风回房,李景风才道:“萧公子,我有件事要对你说……”当下把昨晚见到苏亦霖的事情说了。萧情故皱眉问道:“你没看错?”
李景风道:“那人真是苏公子。”
萧情故想了想,道:“我知道了。”
※ ※ ※
“操他娘的,都杀到济南城来了,这些嵩高盟的人,越发无法无天了!”苏长宁骂道。
“萧堂主,你这静观其变,按兵不动的法子,都让人家踩到头上来了,不济事啊。”卢开廷道,又问:“赵总教头的伤怎样了?”
“听说得修养十几天才行。”副掌门秦昆阳道:“我早上去看他,他还喊着说要翻地皮,抓出那些嵩高盟的,一个个砍头。”
“听着精神挺好的。”卢开廷道:“应该真没事。萧堂主?萧堂主?”
萧情故若有所思,卢开廷连着呼喊了几声,方才醒觉过来,问道:“卢长老有什么事?”
卢开廷皱眉道:“想什么呢?我说,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连赵总教头都敢动。要不是嵩山大院戒备森严,只怕连掌门都敢刺杀了。”
“没那么容易。”萧情故想了想,道:“先说简单的事,奚大狗这次立了大功,得赏。”
秦昆阳道:“把蔡安龙调去烟台当总领兵,提拔奚大狗当东院总巡守吧。”
萧情故道:“这挺好。”
秦昆阳又问道:“萧堂主,你说这些嵩高盟的人,该怎么应付?”
萧情故仍是摇头道:“且静观其变。”
秦昆阳道:“这可不妥,赵总教头是在闹市遇刺,照理说济南城守卫森严,可赵总教头差点就死了,这怎么回事?”
萧情故望向苏亦霖,苏亦霖道:“我查过这事,那时老驴胡同附近恰巧没巡逻。”
秦昆阳问道:“这是巧合,还是被钻了空子?”
“许是他们调查了许久。”萧情故道:“嵩高盟有备而来。”
“巡逻的路线每日不同,怎么调查?”苏长宁道:“济南城的守卫路线有五种,每日更换,他们怎么知道?”
卢开廷惊道:“难道我们嵩山大院里头有嵩高盟的人?”
“往这里想,可就麻烦了。事情传了出去,守卫们彼此猜忌,反伤了士气。”萧情故道:“他们这次来了十个人,死了七个,想来也元气大伤。还有三个活着的,我让李景风李兄弟说了样貌,画了图像,只要抓着人,就能掀他们老巢了。”
“还有件事也挺重要的。”秦昆阳道:“觉空首座在邯郸过了境,现在人在聊城呢。”
“觉空首座?”萧情故一楞,问道:“他来作什么?
第78章 嵩枝挂剑(上)
觉空为什么来山东,是为公还是为私?
萧情故琢磨着,若是为私,这他自家的事,嵩山派人打个招呼,是礼数,不加理会,也有地方门派招待。那就不是大事。若是为公……他明面职位是普贤院首座,实则是俗僧领导。少林寺实质上的二把手。
普贤院管的是少林所有治安兵队等等,放在旧朝,就是刑部与半个兵部。另半个兵部就是他师父觉如过去掌管的观音院正语堂。现任主持叫了平。听说甫上任时被窝里刀给捅了,吃了不少苦头。
虽说嵩山仍属于少林麾下,实则两派分治互有默契。兵权上他管不着,难道是冲着嵩高盟这几年的闹腾,想来个敲山震虎?压压嵩山的气焰?可这又不像是觉空的作派。
是要视而不见,还是给些礼数?眼看着他还在聊城,若是进了济南地界,掌门都得去迎接。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了。偏选在多事的时候来?
想想也觉奇怪,这些本当是掌门处置的事,怎么轮到刑堂堂主操这个心?嵩山大院的巡守,赵大州刺杀案,觉空首座入境,还有二妹跟李景风的孽海情深,只要撒手不管,也着落不到自己头上。
还是以前的日子好,藏经阁里头晨作夜息,看书睡觉。吃饭闲聊。想到这,真要说有什么不足的,少林寺的斋菜是难吃了些。
他正想着头疼,一双温软的手按在他额头上轻轻揉捏着,甚是舒服。
还有少林寺不能娶老婆,这个就差太多了。要是自己当上俗僧,师父定把自己打残废了。
这经书写的真没错,人要沾了欲望,回头太难。
再仔细想想,忙这些事情也没啥大不了,师父不老说,活着活着,要干活才算活着?能者多劳嘛。嗯……这头皮按着真舒服。
“睡着了?”苏氏问道。
“没!”萧情故睁开眼。忽问道:“李兄弟去哪了?”
“二妹大清早就来找他。拖着他去画画。”
“喔?”萧情故握住苏氏手腕,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双手环抱。苏氏笑道:“他们待会要回来了。”
“义兄最近有找你吗?”萧情故问。
“中秋过后就没见过大哥了。”苏氏听了他问话,道:“说起来,你都两个月没去跟娘问安了。”
“问安?!”萧情故跳起身来:“去跟娘问个安吧。”
苏氏瞪大了一双明眸,似是惊喜,又觉讶异,问:“你要去向娘问安?”
萧情故大力点头道:“说去就去。”拉了苏氏的手就走。
※ ※ ※
“今天什么日子?”倪氏坐在床沿,问道:“你竟然给我请安来了?”
萧情故道:“这阵子忙得很。嵩高盟那些人搅了不少事。赵总教又遇着刺客。只是心中一直惦念着母亲。今儿个特地来请安。”
“你说这阵子忙我是信了,不过端午到中秋这段日子。”倪氏按着指头,问道:“也才来看我一次。闲的时候不来,忙的时候才来。真展孝心。得了,过几年,你清明来一趟就是,不耽搁。”
苏氏忙劝道:“娘,相公的事情多……”
“是啊!刑堂管到掌门的事来了,怎么不多?”倪氏冷不防道:“过几年你爹都没活干了。”
萧情故脸一红,忙道:“是孩儿不孝。”
倪氏点点头道:“知道不孝就好,毕竟不是自己生养,就是个半子,能指望啥?我现在还能吃上几碗汤药。也就知足了。对了,前些天我听师兄说个笑话。我听着有趣,说给你听听。”
倪氏出身泰山,她说的师兄便是副掌门秦昆阳。
萧情故心想:“这说给我听的笑话,肯定我是笑不出。”脸面上却不好推却,忙道:“娘说,孩儿听着。”
“有个富翁出门经商,经过一户破败人家,门口贴着对联,上联写着:‘家有万金不富。’下联写着:‘膝下五子孤独。’那富翁看这门户破败模样,觉得古怪,于是敲了门,一名老丈走了出来,那富翁就问:‘老丈,你这对联古怪,家有万金怎么不富?膝下五子,又怎么孤独?难道是遭遇横祸?妻离子散了?’”
萧情故假做好奇问道:“这真是古怪,难道这老丈骗人?”
倪氏道:“那老丈就说啦,我生了十个女儿,人家说女儿就是千金,我这不就是家有万金?又说女婿是半子,我十个女婿,不就是五个儿子。结果,女儿嫁出去了,还不是落了个孤老终身。你说,这笑话好笑不?”倪氏哈哈大笑。萧情故听着寒碜。也只能陪笑道:“这故事有趣。”
苏氏忙道:“娘,女婿也有孝顺的!”
倪氏讶异道:“那可真是好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