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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第233节

  “这几件事都是好事,觉空首座没说什么。”觉闻回道。从头到尾,觉空首座就对这些事没提过什么想法,可这也难说,觉闻心想。觉空首座若有想法,也未必会表露出来,但要说欢喜,那也肯定不是,最多就是个不喜不忧,冷眼旁观的姿态。

  觉闻用餐已毕,谢孤白命人撤去饭菜。又有人送上茶水点心,谢孤白亲自煮水烹茶。

  觉闻等了许久,谢孤白都没提别的事,他不由狐疑。青城半途将他截下,总不会只为了招待他宝兴馆的好菜色吧?

  既然对方不说,那就是要让自己起话头。觉闻性格稳重,执掌正念堂十数载,这些外交往来的进退早已娴熟。他来青城自有任务,除公事外,并不想牵扯进入其他门派的事务,与其落入对方话头里,不若等对方自己提起才好应变,总之不管什么事,能避则避,于是道:“谢公子若无他事,我们是否该启程前往青城,拜会沈掌门?”

  他这一句是以退为进,对方有话自然要先说,不然进了青城,不就白饶了这场耽搁?

  “我以为,住持有什么事,不如告知谢某,谢某再代为转达掌门。”谢孤白道,“今日青城访客已多,怕无暇招待贵客,若有怠慢,反为不妥,也白白耽搁了大师行程。”

  原来是逐客令?觉闻心中讶异,眉角轻扬。他万没想到少林派了自己这样身份的人来访,竟然会被逐出青城,连掌门的面都见不着。

  “沈掌门知道贫僧拜访青城,所为何事?”觉闻问道,“怎地连见一面都不肯?”

  “诸葛副掌,严家兄弟,连着嵩山苏家公子恰巧也在今日拜访青城。”谢孤白道,“若住持在,只怕场面尴尬。”

  “喔?诸葛副掌与华山、嵩山两家公子都来了?”觉闻问道,“怎会尴尬?”

  “点苍来者不善,必有所求。”谢孤白沏好茶,推了一杯至觉闻面前,道,“这是青城雪芽,还请住持品尝。”

  觉闻却不喝茶,只道:“公子还未回答贫僧问题。”

  谢孤白道:“住持这不是明知故问?眼下还是正月,能有什么急事值得诸葛副掌与华山、嵩山几位公子连花灯都不赏,星夜赶来?”

  觉闻心中一沉,道:“为着昆仑共议的事?诸葛副掌还没放弃?”

  谢孤白只是摇头,道:“住持有什么口信,抑或吩咐交代,告诉谢某即可。”

  觉闻心想,点苍来讲这事,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定是怕我去了,听着不好的消息,场面尴尬。莫不是……难道青城要倒向点苍?这又说不过去了,沈玉倾为衡山奔走的义行他是知道的,这个最早表态支持衡山的门派怎地到了这时倒戈?难道唱了两年的大戏,只为虚晃一招?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话一出口,他又即愕然,心想:“方丈吩咐的事情还没办,怎么我这就落进他的话头里了……”

  “这事说起来,其实也是少林所害。”谢孤白叹了口气,“让住持先行回少林也是避免见了面,惹来埋怨,不如把这事说清楚了,好委请觉空首座替青城向衡山谢罪。”

  觉闻忍不住问道:“公子这话越说,贫僧越是糊涂。怎地这事又跟少林有关?”

  谢孤白道:“明不详可是少林弟子?”

  觉闻道:“是,贫僧此来正是为他。”

  原来上个月青城发了通缉令,悬赏擒抓明不详,消息传入少林,四院八堂向来器重明不详,当中尤以方丈觉见为最,特地开了四院共议讨论明不详的事。又听说他伤了青城二小姐,几位高僧简直难以置信,这才派觉闻前来,说是问明原委,实则临行前觉见方丈特地吩咐,若事情不是太严重,权且代他赔罪,把这事给化消了。

  这话说得含蓄,却是出自执掌过正业堂,向来以铁面无私着称的觉见方丈之口,俨然是要他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觉闻接着道:“这孩子在少林学艺,曾在观音院当过入堂居士,与贫僧偶有往来。他性情质朴,禀性纯良,持戒自重,断不会无故伤人。谢公子,这当中可有什么误会?”

  “并无误会,这是同一桩事。”谢孤白道,“青城二姑娘在崆峒劫持严三公子的事,方丈可曾听说?”

  觉闻讶异道:“竟有此事?”

  华山要以此事威胁青城,是以一直秘而不宣,青城于理有亏,更无由宣传,是以消息至今未走漏,觉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只觉得当中必有许多曲折。可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反倒越听越混乱,于是问道:“谢公子,你把这事前因后果说清楚些。”

  “严三公子前往崆峒求亲,被彭小丐拦截,正是明不详通风报信,请二小姐义助彭小丐。华山联络了点苍,正要拿此事要挟青城。”谢孤白道,“当时明不详就在彭小丐率领的那群马匪当中,这事不难查证,问二小姐或严三公子,都能知道。”

  觉闻道:“明不详怎会牵扯到这桩事里来?”

  谢孤白反问道:“彭小丐还有个孙子失陷在江西,住持觉得明不详不该多管闲事?”

  觉闻当然知道江西这场巨变,只道明不详是出于仁善相助,叹口气道:“这孩子善良敦厚,怎地这么莽撞,闯下这弥天大祸?”

  可他又想,这举止虽然失当,终究出于义愤,也无责怪之意,想助明不详弥平此事的想法又多了几分,只道下回明不详回来,要严加训斥才是。

  “幸好严三公子不认得明不详,现在知道他参与此事的唯有二小姐。”谢孤白又道。

  觉观倏然一惊。若只青城知晓此节,或许还会给少林几分薄面,说理讲和,扯上华山,这事可就难收拾了。若是捅出来,连华山也要通缉明不详……他沉思半晌,问道:“他为何要把沈姑娘扯进这桩事里来?又何故伤了沈姑娘?”

  “明不详与沈公子、沈姑娘在襄阳帮曾有一面之缘,当时,他所义助的杨衍也在。”话说到这里就够了,还用不着牵出李景风,谢孤白很清楚。目前很顺利,他让觉观觉得劫持严旭亭这件事的根由在明不详,也就是在于少林,那么解决这个麻烦就不是青城的问题,而是少林的问题了。

  这也是他不主动前往少林求援的原因。用明不详的通缉当要挟,就算是觉见也未必肯买账,更遑论觉空。青城主动求援与少林主动合作意义上又有不同,少林为了明不详主动来访,当然更好。

  还不用跟景风扯上关系,只需说自己不清楚就好……谢孤白这么想着,却仍是道:“他告诉沈姑娘这件事,是因为当时李景风也在,明不详与李景风也是朋友。”

  他还是主动提了。李景风去过嵩山,认识萧情故跟苏家兄妹,他与沈玉倾结拜的事难保不会泄露。谢孤白接着道:“沈姑娘与明不详有些误会,认为是对方通风报信,引来铁剑银卫,因此动上了手。”

  揭穿明不详是不可能的事,不用白费这个力气。

  “那个刺杀了嵩山副掌门的李景风?”觉闻再次皱起眉头。打从进来这间宝兴馆,他已不知皱了几次眉头。

  谢孤白道:“就因这事,掌门只怕不便招待住持。”

  觉闻默然半晌。明不详被青城通缉的原因算是查清了,尚有些细节,不忙着追究。这事又绑着华山,引来点苍横加干预,还有嵩山苏家……兹事体大。觉闻决心先解决方丈交托的事,问道:“贫僧这次前来,正是为了解开沈姑娘与明不详的误会。”

  “这事非是谢某可以做主,顶多代为转达。”谢孤白回答道,“明不详的事可大可小。看在少林面上,可以小事化无,看在点苍面上,又可能小事化大,背上六家通缉都不无可能。”

  “六家?”觉闻问道,“怎么又有六家?”

  “等严公子追问起当日参与之人,能少得了华山追究?华山与点苍交好,丐帮、崆峒、唐门这几家也得声援。”

  “这是一家的事,怎么扯到六家去?”觉闻道,“华山发了彭小丐仇名状,也不见其他家跟进。”

  “那是以往。”谢孤白道,“昆仑共议以后,这就全都是一家的事了。”

  ——点苍的事。

  “一个盟主管不了这许多家。”觉闻道,“现在的天下事也不是齐二爷一个人在管。”

  “点苍弄出这么大动静,威逼利诱,先后让丐帮、崆峒、华山支持自己当盟主,只是为了过过盟主瘾?诸葛掌门正当壮年,想过瘾,等不了这十年?”谢孤白道,“他要的就是这个动静。华山与唐门结了仇,中间卡着一个青城过不去,青城若倒向点苍,唐门就孤立无援,非得跟着倒戈不可。”

  “两湖以西都是点苍的盟友。盟友还是好听的说法,严格说来,除崆峒外,其他三派都是点苍的附庸。住持或许以为,这不过是一届盟主。但,只有一届吗?”谢孤白道,“这不比之前轮着坐的盟主位,点苍这一任,是九大家第一次多数推举上来的。”

  “这是春秋五霸的功业。”谢孤白下了定论,“下一个霸主崛起前,点苍就一直是盟主。盟主有九大家的裁决权,忻州、汾州、平阳西边那块纷扰多年的‘孤坟地’,终究寻得了主。”

  打从昆论共议开始,少林与华山在山西接壤处向来有领土纷争,为着忻州、汾州、平阳三地归属,双方争执不休,闹了多年,时常有大规模械斗。少林历任方丈不想开战,请求昆仑共议多次裁决,双方都有不服而继续上诉。二十二年前,“汾阳夜袭”,不知打哪聚集而来的少林僧众发起突袭,短短三天,将这三地驻守的九百余名华山弟子屠杀殆尽。少林一时夺得该处的控制权,却被当时昆仑共议的盟主——诸葛焉的父亲裁决少林举措失当,又闹了一场风波。前任少林住持觉生性格仁善,最终让步,为避免争议,双方都不在此处设立管辖门派,这几百里方圆的沃土竟成了九大家领土上唯一无主的区域,又被称为“孤坟地”。

  至于“汾阳夜袭”,那定然是一场有计划的进攻。少林推说是弟子自行聚集,寻凶不易,甚至连一个僧人都交不出来,但这场夜袭同时攻击多处,周延缜密,华山驻守的弟子几乎全军覆没,怎可能是自发所为?一般以为,这是觉空幕后策划的。

  这场战事过后,华山知道自己势力终究不敌少林,彻底倒向点苍,两派间的紧密关系便是从此开始。

  觉闻倒吸了一口气。他本以为点苍只想争这任盟主,没想他竟有这么大的野心。可转念一想,十年后再选盟主,点苍今日能靠着拉帮结派上位,届时难道就不能连任?青城与唐门支持点苍,西边不就连成一片了?加上丐帮,便只剩少林武当衡山三个门派。武当在玄虚死前不抱指望……阿弥陀佛,觉闻暗自念了一句佛号,忏悔自己造业。那就只剩少林衡山能抗衡点苍,真要这样,丢了昆仑共议的盟主之位相较而言还是件小事了。

  “这次与诸葛副掌一同来的也有少林门下呢。”谢孤白像是看穿了觉闻的想法,又补了一句。

  这几年嵩高盟渐渐被招安,这可不是觉空首座所乐见的。觉闻身为俗僧领导人之一,觉空暗中资助嵩高盟以疲嵩山的说法他早有耳闻,虽然觉空从没对他承认过这件事。

  “住持想想,若点苍还有想法,九大家能否变成十大家?”谢孤白像是陡然惊觉似的,又提醒道,“住持,茶凉了。”

  觉闻端起那杯雪芽,一口饮下。茶水冷冰冰的,早无余温。

  他真的听谢孤白说太久了。

  ※ ※ ※

  觉闻的来到为这场争论做了了结,大殿上的众人却是各怀心思。对苏亦霖而言,这是此行最糟的结果,甚至在他离开山东时都没想到会这么糟。五十年没干预过嵩山内政的少林,这次的举措必然引起嵩山内部争执。有了第一次,就难免让人疑心还会有第二、第三次,萧情故想方设法弥平的嵩高盟叛乱势必又会蠢蠢欲动。

  但比起苏亦霖的损失,诸葛然知道自己损失得更多。

  全被打乱了,这个结果是超乎他想象的。哪怕少林声援青城,他也没想到少林会以比衡山更强硬的态度介入。

  取得盟主,巩固西边六派领导地位,和丐帮夹击胁迫衡山,利用盟主身份支持嵩山成为第十大家,借以削弱少林,这是诸葛然打了多年的算盘。最好的情况就是兵不血刃,成为真正的九大家霸主,虽然可能得花上十几二十年时间。但少林这次强势干预嵩山内政,显然就是要提醒大家,嵩山还是少林的,还受少林管辖,敲山震虎之意不言而喻。

  至于华山,除了面子上过不去,倒是没什么损失。

  诸葛然望向青城众人,显然这个结果也让他们意外,只是沈玉倾最后望向门口的那几眼非常可疑。“又是这小子的算计?”诸葛然想着,“他早料到觉闻会干涉?”可沈家兄妹惊讶的表情也不似作伪,觉闻的举措似乎也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诸葛然站起身来,道:“行了,我是来求亲的,弄得乱糟糟,吵得不象话。”他敲敲地板,道,“我回竹香楼,明早赶回昆明,还来得及看花灯呢。”

  沈庸辞起身道:“副掌何不在太平阁歇息?”

  诸葛然道:“不了,住不习惯。几位侄儿,晚上闲着没事,陪叔叔一起去杏花楼喝酒?青城的妓院你们没来过,长长见识也好。”

  严昭畴也起身道:“既然少林出面调停,这事暂且按下,待我回禀家父,改日再与沈掌门商议。”

  沈雅言起身,冷笑道:“诸葛副掌何不多留两天,多说些话?以后要再找名目上青城可就不容易了。”

  谁听不出他话中讽刺之意?诸葛然微笑道:“那也未必,谁知道会不会又有点苍使者在青城遇刺,让我再跑一趟呢?”

  他突然提起上回点苍使者被刺之事,众人不禁一愣。沈玉倾心想,难道诸葛然不死心,还想借题发挥?

  只听诸葛然笑道:“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说一件事。”他忽地一顿,像是怕有人漏听似的,一字字说得分明,“上回夜榜的刺客,不是点苍找的。”

  沈玉倾心中疑惑,这不是多说的吗?

  诸葛然敲敲诸葛长瞻椅子扶手,道:“走了。”

  诸葛长瞻犹豫半晌,终于站起身,对沈未辰抱拳行礼,道:“沈姑娘说,只愿意嫁给打得赢姑娘的人。”只听他接着说道,“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斗胆讨教。”说着向前站了一步。

  这几乎是点苍此行最后的反扑机会。诸葛长瞻自然知道沈未辰敢夸下海口,定然有自信,也亲眼见着她救顾青裳时掷出峨眉刺的能耐,知道这姑娘绝不简单。

  沈雅言皱眉道:“我闺女还有伤,改日……”

  诸葛长瞻道:“这是令嫒方才夸下的海口,改日又要等到哪日?”

  沈未辰正自心烦意乱,向前踏了一步,敛衽行礼道:“诸葛公子请。”

  至于沈玉倾,走到这地步,他心上石头早落了地。对于小妹,他向来是极具信心的。

  ※ ※ ※

  诸葛然叔侄与严家兄弟走的时候,只有沈玉倾礼貌送客。苏家兄妹本来也要走,苏银铮死活要赖在青城过夜,苏亦霖一来不想跟着诸葛然和严家兄弟去妓院应酬,二来苏银铮纠缠得烦,三来苏银铮口无遮拦,要是开罪了诸葛然,又是麻烦,只得厚着脸皮留在青城。觉闻则早被延请至谦堂议事。

  诸葛然临走前对沈玉倾说:“每次见着你们兄妹,都让我想生个孩子。”他接着道,“不过想起冷面夫人的几个儿女,就知道这事全凭运气。”

  沈玉倾送走客人,这才快步赶回房间,又派人唤谢孤白到书房商议。路上遇着沈雅言,沈雅言显然认为觉闻此举是沈玉倾主导,竟对他大肆夸奖,只是念及要放过明不详,不免愤恨难消。

  “不过要弄死那小子,手段多得是。”沈雅言拍着沈玉倾肩膀,呵呵笑道,“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沈玉倾听了这话,更是疑惑。回到书房,沈未辰早在房里等他,也是满心疑问。又等了许久,谢孤白才进来。

  “少林要青城收回明不详的通缉。”谢孤白道,“崆峒劫持严三公子的事必须有人替罪,青城也不能与三弟有丝毫干系。”

  “始作俑者逍遥法外,无辜者遭受牵连。”沈玉倾道,“颠倒黑白,这不是道理。”

  “这不是道理,却是办法。”谢孤白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事实证明,他多走了一步,把李景风扯入其中,反倒让今天的危机解决得更轻易。

  “若是三弟听说了消息,还以为我们出卖他,他以后还敢来青城见我们吗?”沈玉倾像是心中被块石头压着般,只觉郁郁难平。

  “景风不会怪我们。”沈未辰说道,又问,“谢先生,这种事在九大家很常见吗?”

  “不算常见,但也不少。”谢孤白道,“我们再想办法帮景风就是。”

  沈未辰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未再说什么。沈玉倾见她眉头紧锁,知道小妹忧心,正要安慰,沈未辰却道:“这是我惹的祸,哥哥你们帮我善后,哪有怪你们的道理。”

  之后三人相顾无言,沈未辰要陪顾青裳,先行离去,谢孤白也告辞。沈玉倾闷了一下午,仍是心情不快。

  直到入夜,他正要就寝,忽听门外有人道:“玉儿。”

  听声音是父亲沈庸辞,沈玉倾开了门,问了安,沈庸辞进屋坐下。沈玉倾问道:“爹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爹不能来看你?”沈庸辞笑道,“只是闲聊几句,碍着你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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