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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第39节

  那是明不详的笔记。意料之外的,明不详的笔迹疏狂随性,时常缺点少画,了净心想:“这家伙也不是毫无缺点的嘛。”

  他细细翻阅,不由得冒出涔涔冷汗。这里头记载着明不详如何策划绸缪,观察引诱卜龟的一举一动。又写着傅颖聪如何前来示好,被他识破,随后如何使计,让傅颖聪吃下自己带来的迷药,把他送到与本月约定好的地方,本月如何逞欲,怎样欺压傅颖聪,自己又如何在傅颖聪崩溃恍惚之际挑拨,诱其自杀。以及雪山之上,逼迫姚允大两人互斗,观察两人变化,最后则是他如何以拈花指扮鬼逼疯本月的过程。

  了净只看得头皮发麻。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相信天下竟有如此骇人的事情。

  天魔波旬,这是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这世上真有如此怪物,那必是天魔波旬降世灭佛。

  但无论怎样难以置信,只要有了这本笔记,就能揭穿明不详的歹毒心思。

  了净将笔记收入怀中,将抽屉归回原处。

  此行大有斩获,了净本该大为满意,但不知怎地,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他又走到隔壁房间——那是了心的房间。

  了心的房间一如明不详的房间一般,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即便了心不在,明不详也没丝毫怠惰。他在屋里细细翻找,在床下找到用绳子捆起,厚厚一迭的了心日记。他解开绳索,日记里除了了心的修行记事,便是对于明不详的记录,关爱之情溢于纸外。了净想,这样一篇篇看过去,看完都天亮了。他从最后一本往前翻,却见到后几日里头写着:“近日神思困倦,杂念纷飞,邪魔外扰,难以自已。是修行功夫不到家,致陷欲念难拔,当持戒诵经,精进功夫。”

  了净想:“怎地了心也变得如此?”又往前翻,多是陷入心魔,自我告诫警惕之言。直翻到明不详呈送寿桃那日,上面写着:“详儿为师祝寿,献寿桃一枚,吾心宽慰。匆匆十余载过,幸喜详儿聪明,深具佛慧,前途无量。今日为详儿坏三十年清戒,虽无悔意,于心愧疚。修行本是难事,一念方起,便无止息。”

  他又往前翻了几页,又多是杂事。他性格疏懒,今天这举动已是过往从未有的勤劳,既已查到证据,便不多加驻留。

  此时,听得前门打开的声音,了净心中一突,凝神细听,那脚步声甚是轻微,知道是明不详。

  了净迅速将日记重新捆起,不停回想自己刚才在明不详房间是否留下什么破绽?窗户早已掩上,抽屉也归于原处。

  他听到明不详开窗的声音。

  若此刻他跳窗逃走,必会被隔壁的明不详发现。

  了净将了心的日记推回床下原处,把附近书上掉落的灰尘轻轻扫起。务求一尘不染。扫不干净的,了净运起内力,吸了口长气,将灰尘一一吹散,同时注意着房外的动向。

  他又听到明不详的脚步声,正从隔壁房里走近。

  此时万籁俱寂,一点点声响也会引起注意,他索性吹熄了灯火,翻身滚入床下。

  呀地一声,房门打开了。他从床下望去,一点微弱灯火下,只看得见一双脚,正是明不详提着烛火入房。

  “他发现笔记失窃了吗?”了净屏住呼吸,心想:“如果此时被他发现,动起手来,我是闯入房里的卜龟,一爪子拧下他的头,还是吕长风,被他用拈花指戳几十个窟窿?”

  虽说自己比明不详大上十余岁,又是了字辈第一等人物,但明不详实是妖孽,没有十足把握,还是莫要冒险。

  此时室内昏暗,唯有明不详手上的烛火光芒,敌明我暗,如果打一个措手不及也不是没有逃走的可能。甚至一击得手,杀了这妖孽也是可能。

  只是现在手上已有证据,又何必与他硬碰?

  他这里心念纷飞,正拿不定主意,明不详缓缓转过身去,走出房外,关上房门。不一会,就听到开屋子的声音,似乎远去了。

  了净舒了口长气,从床下翻出,摸了摸怀中的笔记,从窗户遁去。

  当天晚上,了净躺在床上思考该如何处置这本笔记,照理来说,是交给正业堂住持觉见,抑或让明不详入堂的正见院住持觉明。但两位师伯都偏爱明不详,这本笔记,未必能让他定罪,只怕又生波澜。

  只有交给师父了,了净心想。

  虽说终能铲除祸根,但了净心中仍觉得一丝不安。他是敏锐的人,所谓的不安,其实是内心察觉有不妥错漏的直觉,只是自己还没发现毛病在何处。

  就为了这点不安,第二天一早,了净没有直接去找觉如住持。他知道明不详留在佛都,直等到了晚膳后,这才前往见觉如。

  “我又没生日,怎地又来了?”觉如问道:“你要是太清闲,佛都现在可热闹着。”

  “我就想念师父,想跟你亲近亲近。”了净道:“我们师徒聚少离多,难得见面,徒儿也想尽点孝心嘛。”

  “唉,少林寺啥都好,就是文殊院跟观音院隔得太远,没走上一年半载,走不到呢。”觉如调侃道,又问:“要吃点什么?”

  “上个月的桂花栗子糕,还有不?”了净问。

  “早发霉了。”觉如说道:“有人送了琵琶过来,吃不?”

  “行,师父这什么都好,我有什么吃什么。”了净道。

  觉如从柜子中取出一袋琵琶,说道:“你这么敬爱师父,不如回来跟了我吧。天天都有好果子吃,顺便多学点功夫,保你突飞猛进。”

  了净沉思半晌:“学功夫啊。”

  觉如问道:“怎地,看上哪本上堂武学了?”

  了净问道:“要是有人十五岁练成了拈花指法,那是什么境界?”

  觉如哈哈大笑道:“你在开玩笑吗?十五岁?资质差点的,五十岁都练不到。”

  了净道:“就说说而已,若有这样的天才,那该多厉害?”

  觉如道:“这是觉明住持的绝技,他在二十八岁那年入门拈花指法,寺内记载,最快练到拈花指的也是二十三岁。十五岁……哪肯定是达摩转世了。”

  了净道:“说不定是波旬转世也说不定。”

  觉如道:“波旬是否转世不知道,寺里头波旬弟子倒是多得很。”

  了净知道师父说的是俗僧。在这点上,他并不苟同师父的想法,在他看来,要修行自己修行去,大伙都是为少林出力办事,正俗之争,实在没必要。

  觉如问道:“怎么问起这个?”

  了净:“没,问问而已。不知道有没有武学专破这拈花指?”

  觉如道:“要说专破是没有,但从招式与特性上去破,袈裟伏魔功以柔御刚,可以阻挡拈花指的无形指气,当是上选。你想学吗?我倒是可以开个手喻给你。”

  了净忙挥手道:“不了不了,懒得呢。”

  “你要是不懒啊,说不准还没四十就当上住持了,你也给我长长脸,让为师风光一下。”

  了净笑道:“师父,你是正僧,这般被虚名所累,不妥,不妥!”

  “教训起我来了。”觉如板起脸来骂道:“转过身去,让为师踹你两下屁股。”

  了净佯惊:“师父不可,你几时染上这随便动人屁股的恶习。”

  觉如哈哈大笑,又道:“就算十五岁上真练成了拈花指,内力不足,功力也是有限。想要把少林七十二绝技使得精深,还是非得要有易筋、洗髓两大真经基底运使不可。易筋经只有历任四院八堂住持的僧人能修练,正本副本都放在大雄宝殿让方丈亲自收藏。至于洗髓经,你知道的,怒王起义时,寺内遭逢战火,洗髓经的副本就此遗失,正本虽在,多年来被虫蛀蚁咬,上面文字缺漏甚多,若要强练,肯定走火入魔,放在神通藏密储,仅供瞻仰罢了。”

  他兜了半天圈子,始终没说到正题,就是想着哪里不对劲。到了此处,不得不说,于是问道:“师父,你觉得明不详这人……怎样?”

  “怎么又提起他来?”觉如上上下下打量了净,说道:“还问师父觉得他怎样?该不会……你想干嘛?要为师允你婚事,你也先还俗找个正经姑娘吧。”

  了净哭笑不得,说道:“师父,我是认真问的。”

  觉如道:“我也是认真的,没曾想,你竟也被俗僧带坏了,搞这阴不阴阳不阳的玩意,当真让师父痛心、痛心。”

  “还不是跟师父学的。”了净摊手道:“你刚才叫我转身,想动我屁股呢。”

  师徒两人哈哈大笑。

  觉如道:“认真说起来,明不详倒是个人才,别说觉明觉见两位住持,现在连觉观首座也对他赞誉有加。外表俊美,像个玉人儿似的,谦虚聪慧,勤奋努力,过目不忘,到现在还念着师父了心的旧情,住在正业堂旧居。奇怪,我怎么就收不到这么好的徒弟。”

  觉如刚说到过目不忘时,了净心中突了一下。明不详房中并无纸张,那是因为他过目不忘,无须笔记,既然如此,为何准备笔砚,就专为记录他自己的罪行?难道他自己会忘记?既然不会忘记,又何必记载?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觉如拿出昨晚的笔记,此时白昼明亮,上面字迹清楚,了净详细辨认,觉得字迹眼熟,仔细一看,这不是自己的字迹?明不详模仿了自己的字迹写了这本书,要是自己傻傻地送上去,那就坐实自己陷害忠良的罪名,而且是最笨的那种陷害。

  觉如见他转过身去,问道:“你在干嘛?”

  了净忙说道:“没事。”随即将笔记收起。

  “古古怪怪。”觉如说道:“你也该跟他学学,别仗恃聪明,只是懒惰。”

  了净苦笑道:“是,师父,弟子马上改。”

  觉如问道:“怎么改?”

  了净苦着脸道:“您现在写封手喻,弟子立马去学袈裟伏魔功。”

  觉如哈哈大笑。

  ※ ※ ※

  四月初五,佛诞前三日,本松在佛骨舍利前的法会上又见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不知是缘分还是怎地,一如既往的,她排在本松的队伍前,本松甚觉宽慰。

  等待了一年,就为了这几天的相会,只这几天的见面,便足安慰一年的相思。

  此刻她还在队伍的中间,本松只是等待,一如既往。

  明不详在法会场中,为居士解答疑难,指引道路。

  眼看只差了几个人次,了无走了过来,在本松耳朵边低声说道:“觉寂住持要喝茶,没茶叶了,你去禅风茶楼买点。”

  本松忙道:“可我正在为香客祝祷祈福呢。”

  了无在他耳朵边骂道:“去你的,会有人替你工作,快去,别啰唆!”

  本松原想推拒,见了无凶恶模样,无奈对着香客行了一个礼,说道:“贫僧有事待办,且等等。”说罢,本松便快步离去,距离那人还有十余个位置。

  本松走得甚急,心里甚至有些惶恐害怕。明不详转过头去,见原本本松的位置换了一个僧人为香客祈福。

  本松内心焦急,但此刻的佛都人潮汹涌,他是僧人,任意奔跑有失大雅,且引人注意,只能快步前行。来到普风茶楼,但见高朋满座,人头攒动,他忙上前排队,足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轮到他买茶。他带了茶叶,虽知定然不及,依然快步赶回法会,先将茶叶交给了无,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为香客祈福。

  “今年终究错过了。”他心想:“也罢,到了今晚,她应该还住在普风客栈吧?”他收敛心神,专心为后来的香客祈福。

  一个时辰后,他在队伍中央,再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她仍在队伍当中,依序前进。

  “怎会?”本松讶异,“也许他跟自己一样,有事先离开,只得重排队伍。”本松心想,掩盖不住内心的欣喜,不由得露出笑来,正好目光与明不详对到。

  明不详回以礼貌的笑,如桃树绽放,温暖煦人。

  ※ ※ ※

  明不详已经知道自己怀疑他了。

  了净心想,昨晚他回到房中,说不定也发现了自己,只是犹豫要不要动手。

  这妖孽在正见堂帮觉见住持审阅公文,见过自己笔迹,想不到竟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简直无所不能了。

  到了这地步,也无须遮掩了。此人年方十五,就已如此险恶,若是留在少林寺,当真祸患无穷。只是要如何铲除这妖孽,却是困难。

  了净看着手上的袈裟伏魔功秘笈。

  这得练多少日子……

  若是现在动手,他只有十五岁,自己比他大了足足一轮,照理说,功力肯定比他精深。不过,这妖孽不合常理。

  他想起他的七师兄。

  七师兄的天分佳,一直是师兄弟中功夫最好的,据说师父本想把他当作闭门弟子的。当然,师父对每个徒弟都这样说过。

  他入门前三年,功夫与七师兄差距越来越大,过了三年,差距便开始缩小,再过三年,便不分上下。此后,七师兄就再也追不上他了。

  自己真应该认真点学武,了净懊悔。

  自己与明不详的天分差距之大,只怕还在七师兄跟自己的差距之上。

  再过几年,只怕没人制止得了他。

  在寺内要动手不易,一旦武斗,必有人来制止,就算得手了,只怕也难逃一死。他尽量不要走到这个境地,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能杀了明不详,还能保住注记僧的位置,一切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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