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175节
“救人?这手术不是要我命的么?”
“只是死亡率比较高罢了,95%的可能你会死在手术台上。”卡维说道,“我之前就和你解释过的。”
“那剩余的5%呢?”
“得依照你肚子里的情况来判断了,不过这5%里的绝大多数会在当天死亡,几乎不太可能活到第二天。”
费尔南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这不还是死刑么?可能比死刑更折磨人!”
“你犯的罪行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卡维对他的话不以为意:“还是得感谢国王陛下,如果换做英国或者法国,你可能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要是时间再往前推移一段时间,你可能在地下室里就被人乱棍打死,根本没有上处刑台的机会。”
“哈哈哈~~~”费尔南大笑了几声,“你说得对.”
卡维看着药物缓慢注入了他的体内,让一旁的马蒂克开始监测心率,然后继续解释道:“但即使如此,这和死刑还是不一样的。”
“都是死,能有什么不一样?”
“单纯的死刑只是毁灭你,可能会平息许多人的愤怒,但对人类族群而言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屠夫而已,没有太多的意义。”
卡维看着科赫手里的血压计和马蒂克手里的听诊器,说道:“但这台公开的手术不同,你的生命至少在赎罪的同时也稍稍推动了外科的发展。”
肾上腺素入血后马上就起了反应,费尔南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可他对卡维的这番说辞却没有任何反应:“.”
“可能在我的看法里,这也算是一种‘救’吧。”卡维问向那两位,“心率血压怎么样?”
“心率从原来的95上升到了115,变化非常明显。”
“血压出来了,上压113,下面是60。”科赫摘下了自己耳朵上的听诊器,有些奇怪,“下压似乎没什么改变。”
卡维并没有意外,因为这是肾上腺素的正常反应【2】:“再监测一会儿,等半小时后看情况再决定给不给加量。”
“好。”
费尔南杀过不少人,知道自己当时的状态,但在卡维和他的团队身上他找不到这种东西。似乎他们就是为了医学在工作,从没考虑过要自己的性命。
“你完全可以找其他人来试药,或者找其他吐血的病人,何必找我?”
“谁让你曾经是我的病人呢。”卡维叹了口气,发现对方似乎会错意了,连忙补话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在惋惜自己的技术罢了。要是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大街上,我之前用在你身上的技术可就全白费了!”
这次的实验很成功,费尔南身体耐性比卡维想象得要高一些,让他采集到了不少有用的数据,包括单次有效治疗剂量以及轻微过量的剂量。
找到用药边界,手术时卡维心里就有了底。
很快,时间来到了露天手术当天,5月10日下午1点。
不得不说在拉斯洛建筑队确实给力,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米歇尔广场中心喷水池周围的空地就被用一层层木质围栏和座椅做成了开放式的手术剧场。
一个可以容纳上千人的类似缩减版古罗马经济场的露天狂欢广场就这样拔地而起。
这确实是一次大胆的尝试,至少在欧洲有载历史中,只有死人解剖才有过这种阵仗,活生生的死囚+重病+手术的组合实在太稀有了。
因为稀有,即使明面上没有金钱折腾的位置,金钱才会不顾一切地涌入其中。
这场手术内场门票的售卖由四处临时售票亭负责,分别位于米歇尔广场十字路口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每小时都会从这些地方限量卖出20张门票,座位完全随机,售完为止。
但原价1克朗的门票价根本压不住,开卖没多久就在一些人的手里水涨船高。
报纸刊登消息在5月8日的早晨,当天中午售票亭开业,开始卖起了1克朗的票子,但某些途径里的票价在开始的一小时里就涨到了10克朗以上。
单是这个价钱就已经把很多贫民百姓拒在门外,他们只能站在广场最外层的侧边一睹国王和法国大使的风范。
或者当一次搬运工,通宵达旦等待售票亭卖票。
这种情况导致的就是大量口角和肢体冲突,为此警局不得不加派人手维持治安。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因为手术的独特性吸引到了许多上流观众,所以价格在接下去的24小时里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不断上涨。
下午1点暗地里流通的票子只有12克朗,2点就已经卖到了20,3点卖到40
紧接着门票从每小时一报价变成了半小时一报,到了晚上9点,门票亭关门的时候,黄牛手里的票价已经翻了好几倍,炒到了160克朗。
而这只是5月8日一天的行情变化。
到了第二天的5月9日,价格变动更为夸张,早晨起价就是240克朗。很多人都说疯了,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们的脸,因为单单这一天的涨幅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500克朗。
收盘价格为一个席位740克朗。
就这还是内场最外围的站位,其实就和内场外的普通群众没有太大的区别。真正流出的第一排座位则牢牢把控在了贵族们的手里,因为看似随机的售票过程早已经在疯狂竞价的过程中变了味。
售票员看着黄牛赚钱,自己也就成了更高级的黄牛。
第一排座位的票价早已超过了四位数,到手的无非是些有钱的贵族和企业家之流。他们不一定对手术有兴趣,但面对这场狂欢,他们没有不凑热闹的理由。
而在当天晚间时候,这种竞价抬价已经不限于门票,而是扩散到了广场周围的楼房公寓。
因为一个不错的视觉距离和角度,小小的公寓就能以500克朗的租金借出去,时间只有短暂的一个下午而已。等到了手术当天早晨,门票销售一空,周围犄角旮旯里的房间也都被租了出去,这场狂欢前的预热活动算是告一段落。
对于这种疯狂的举动,弗朗茨似乎没有给出任何限制,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靠着卡维提议的这台手术,明面上zf没有拿到多少收入,可背地里放出去的大量“黄牛”们却结成了一个紧密组织,把票子炒出了天价,也算是对近期庞大军费开支的一种补充。
“陛下真的好算计啊。”爱德华早早进入手术广场,享受着眼面前黑压压人群带来的紧张和刺激感,“竟然还能靠死刑犯赚那么多钱。”
“战争就是拼钱,我也是没办法”
弗朗茨没有隐瞒,也没必要隐瞒,反正对他来说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而且这个露天广场的修建也不是免费的,光靠那1克朗的票价怎么可能做到呢。”
爱德华点点头,没有再聊下去,而是转身从书记官手里拿过今天的主持演讲稿,低头看了起来。
弗朗茨见他如此用功,也忍不住打趣道:“大使也是好算计,竟然准备了那么大一段,总有种喧宾夺主的意味在其中。”
“喧宾夺主?”
爱德华愣了愣,这才意识到手术主持人再长篇大论也无法改变主刀医生的地位:“没想到除了我们俩之外,那小子也是好算计啊,那么大排场结果都是在为他做嫁衣。”
“这算计可不是白来的,需要扎实的手术功底。”弗朗茨说了句公道话,“至少其他外科医生没本事入局。”
“没关系。”爱德华其实对手术本身毫无兴趣,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儿,“我应该可以效仿古罗马竞技场的主持人,以被害者和主持的双重身份从陛下手里拿到随时宣判处刑的权力.对么?”
弗朗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也想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当然。”
第193章 190交易
【为了和著名的巴黎圣米歇尔广场做区分,这里改成了米歇尔广场,我也搞不清楚这个广场前面是不是要加圣,有的加有的不加】
米歇尔广场就位于霍夫堡皇宫的不远处,边上就是圣斯蒂芬大教堂,由一条主干道和一条商业街交叉后扩展而成的著名商业区。比起格拉本大街那种众商云集的大杂烩,这儿卖的主要还是艺术品和古董,商铺规模不大,看上去也要清淡许多。
不过现在随着人流涌向广场中心,商铺不是被临时改成小食摊,就是已经处于半关闭的状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临时场地前方的手术台上。
为了这场预热了许久的盛会,很多人一早就涌向了街头。
因为很多人无法入场,他们也不奢望看清手术的全过程,能感受气氛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些花了重金进入内场的观众们,虽然大多数都坐在一个极其偏远的位置,但场地座位斜向上的布局帮他们规避掉了视野遮挡,只要借助望远镜就能看清台上的动作。
单是这一道门槛就已经将维也纳民众划分出了等级,然而真正身居上流的人物是不屑于坐在后排观看的。
就在那些后排观众享受着场外人羡慕目光的时候,他们同时也在遭受着这群人的鄙夷,甚至是更冷漠的无视。
有钱人的观台区又被他们切条切块,对他们而言,五排之后的人和场外那些贫民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只有前五排才算得上高档次。只有进了前五排才算真的入门,同时也意味着毫厘之间无止尽的竞争。
手术广场被设计成了大小半圆相结合的结构。
观众在手术台南方的大半圆依次落座,国王弗朗茨、首相理查德、外交大臣卡尔、法国大使爱德华以及他们亲属的位子则在手术台北边的小半圆里,也是本场手术的权力中心。
就和剧场vip包厢不为看剧服务一样,手术剧场的座位也不是拿来看手术的,而是为了尽量靠近权力中心。
所以第一排位子的卖价要贵得多,而整排中央那1/3的区域更是真正意义上的黄金地段。
如果说,买下一张门票算得上富贵的话,那进入前五排就得是维也纳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能在第一排包下整段黄金地段的,都必然是权、钱的集大成者,缺一不可。
拉斯洛就是这么一位狠人,他的到来也势必会引起一阵化学反应。
“拉斯洛先生。”贝格特的父亲克里希就坐在他身边,见人来了,连忙起身带着埃伦娜迎了上去,“这临时的手术广场可真够气派的,我看一点都不比城堡剧院差。”
“时间太紧了,选址也有点随意.”拉斯洛笑着转过身,向台上的弗朗茨脱帽致意,然后解释道,“其实以我的想法,死刑犯就不该放在霍夫堡宫前处决,不太吉利。”
“可能是某个癖好古怪的法国人的想法吧。”
克里希贵为上议院议员,向来看不起商人。
可比起上一次纳雅舞会上匆匆应付对方时的冷淡,现在却要热情许多:“今天机会难得,拉斯洛先生,我想问问我们一起合办的那家钢铁厂什么时候能”
还没等他说完,拉斯洛就从身后拉来了一位年轻人,让他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然后介绍道:“这是我儿子,上星期刚从纽约回来。”
“子爵先生,叫我菲利克斯或者卡尔都可以。”年轻人穿着整洁的正装,一脸朝气,说话时的态度也比他的父亲要谦恭许多,“算了,还是叫我菲利克斯吧。”
克里希一愣,只能收了要说的话题,笑着点头握手。
但被动不是他的风格,很快就和另一边的纳雅寒暄起来:“纳雅还是那么漂亮,贝格特在台上见到一定会高兴坏的。”
纳雅脸上笑着,心里直打鼓,碍于父亲的压力只能敷衍两句才退到了母亲身边坐下。
拉斯洛知道克里希打得什么算盘,可现在远未到给纳雅找丈夫的时候,所以根本没有要谈钢铁厂的意思。这让克里希心里捏了一把汗,因为没有拉斯洛的投资是不可能办厂的。
“克里希先生。”年轻的菲利克斯忽然开了口,“当初您提议的钢铁厂项目我都听父亲说了,里面还有些细节需要和您再讨论讨论。”
克里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无措:“怎么是你来谈?”
这时拉斯洛才开口解释道:“子爵先生别紧张,菲利克斯很聪明,虽然才19岁但他已经能做生意了。我会慢慢把接下去的钢铁产业交给他去打理,让他为我分担压力。”
“可是.”
“你也知道现在钢铁冶炼技术日新月异,法国人、英国人、德国人都在发展。我也老了,在钢铁方面的业务有点跟不上时代变化。”拉斯洛根本没想听他的话,“我还得腾手搞我的房地产。”
左手儿子谈建厂,右手就用女儿来牵制拉扯自己,克里希想到一直迷着纳雅的贝格特,只能对这位企业家服软。
什么英法德,什么冶炼法创新,全是托辞,谁不知道德国好几家钢铁厂里就有他的投资。说白了,不管欧洲谁打谁,他只要保护好家族的生命安全就永远不会亏。
在拉斯洛面前,克里希的份量根本不够看,不论是钱还是权,都是完败。
他觉得很憋屈,堂堂子爵竟然要对这种人卑躬屈膝,但普奥之间的战争迫在眉睫。虽说奥地利赢面很大,可万一维也纳出了什么问题,拼的就是财力,自己承袭的爵位就是个p。
到那个时候,自己持有的维也纳地契就是废纸,只有靠谱的实体产业才能维持全家人的生计。
离战争最多还有两个月,只有拉斯洛才能在这么的短的时间里建成钢铁厂。为了将生意顺利做下去,克里希甚至都不敢把失望表现在脸上,只能淡淡地说道:“看来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要和菲利克斯先生共事了。”
“放心吧子爵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这座临时搭建的手术广场中,像克里希和拉斯洛之间的对话随处可见。上层聚会总是伴随着炫耀和生意,也时刻伴随着政商之间的利益变现与交换。
这种利益包括了权,钱,或者是别的什么抓不着摸不到的东西。
在另一角,政商之间的联系已经超出了基本金钱的范畴,同样是在介绍人,却达到了克里希永远无法触摸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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