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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211节

  卡维对波西米亚不熟,也不知道在地图上的哪个地方,但他很清楚所谓的前线离这儿非常遥远:“送来这儿应该过了很久吧。”

  “马车得跑十几小时,到了这儿之后有好几匹马都快不行了。”

  “护士,快去找人准备输血。”卡维看着罗热里尼正在挂的输液瓶,忽然说道,“这点液体不够,再多拿一点生理盐水过来。”

  这个决定来得很突然,就和他刚才要手术器械箱一样。卢修斯站在一旁不解:“只是做个穿刺,排出里面的血液就行了,哪儿需要那么麻烦。”

  这也是其他人的想法。

  “穿刺是穿刺,输液是输液”卡维让两位年轻的助手做了胸口的消毒工作,“两者各自独立,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在肿瘤高发的古代,心包积液并不少见。

  纵隔肿瘤经常能侵犯到整个胸腔,各种渗出层出不穷,死之前病人的心包和胸腔内可能全是液体,医生却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些液体直接影响到了人的心脏搏动,以及节律呼吸。

  直到1653年,大胆的外科医生第一次做了心脏减压。

  手术没能留下纸质记录,但这项技术在经过了两个半世纪的考验后,经历了一开始的钻骨减压,到肋间开口引流,终于在1840年形成了经皮盲穿引流术。

  1866年的心包穿刺术已经发展出了雏形,刺入点会在胸骨周围游移不定,最常见的就是卢修斯所说的胸骨左侧缘。至于肋间隙的选择许多医生会选择更低处的第五、第六肋骨,也有选择第三和第四之间,见仁见智。

  其实现在的心包穿刺技术已经有了一定的雏形,和现代外科的差别不大。

  但在心肺循环还没有完全被人理解的当下,如此处理的理由却千奇百怪。

  有些医生说心包积液是一种特殊体液,出现会引起一系列症状,所以必须排出干净;有些医生说心包积液里面有毒素,所以需要抽走;还有些医生则说心包积液中有大量无用的血液和淋巴液,破坏了四液平衡。

  在这些理由中自然也有说积液影响心脏跳动的说法,但很快就被掩盖在了其他声音之下。

  “难度其实并没有胸腔穿刺那么高。”卡维解释道,“给了位置,给了角度,体位也不需要改变,只要刺入固定距离就能到达心包内。至于你们刚才说的刺入心室壁,确实有这种情况发生,但只要小心一些,应该能感受到针尖触碰到心肌后的回弹力。”

  “我来试试吧!”就在众人都不敢上前的时候,站在最外圈的戈拉姆举起了手,“我能不能试试?我虽然在这儿是助手,但在格兰茨医院已经做了好些年的.”

  “没问题。”卡维并不在意他的履历,交出了针筒,并且指着确定好的胸骨下刺入点,说道,“这个位置,斜向上的角度。”

  戈拉姆挤过那些有些疑惑的主刀医生,站在了卡维刚才所站的位置,接过了针筒,用针尖顶住刚消过毒的皮肤。到了此时,包括卢修斯在内的所有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又一次放过了能为自己加分的机会。

  这次穿刺尝试不论成不成功,卡维都至少不会扣分,可要是一旦成功了,加分是必然的。因为就在刚才,卢修斯就是凭借着大胆得到了表扬。

  可此时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左手再低一点,针头往上翘一些,别怕。”卡维手把手教着他穿刺的手法,“好,就这样,慢慢地扎进去吧。”

  长针在戈拉姆的双手推力下进入了罗热里尼的皮肤内,针尖慢慢推进,很快就越过皮下组织和肌肉进入了胸腔。

  “继续,还能再往前.”

  忽然戈拉姆手里一空,一股明显的刺入感经过针筒和手指指腹传入神经,并且迅速钻进了他的大脑:“好像已经进去了。”

  卡维点点头:“回抽试试。”

  穿刺的整个过程非常快速,中间没有遇到障碍,戈拉姆虽然是初学者,但常年的手术工作让他的手法非常稳。刺入点的选择肯定没问题,角度也很正确,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针尖进入心包的感觉。

  按照常理,此时只要稍稍后拉针筒,鲜血就该顺着针头进入管子里。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顺利,针筒抽吸很困难,筒内强大的负压并没有带出心包腔内的鲜血。

  “没血?”

  “有的吧,就是少。”

  “有血代表已经进入了心包腔,血液不多说明没进入心脏,位置应该没问题。”

  “是不是需要更换吸引器?”

  “那东西和针筒有什么区别,用起来麻烦的要命,还不如针筒抽吸来得强。”

  “现在血压心率多少了?”

  “血都没抽出来,这些数值怎么可能有变化.”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各种建议,听着护士给出的生命体征,这些建议变得越来越焦虑,甚至有了些消极的声音:“感觉这个伤口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有其他损伤。”

  “就这一个子弹射入点,哪儿还有别的损伤?”

  “万一有呢”

  “别吵了。”卡维喝止住了他们,开口问道,“现在抽了多少血?”

  “大概不到10ml吧,很粘稠。”众人看着硕大的针筒,面面相觑,“难道诊断出了问题?他没心包填塞?”

  “有,怎么会没有。”

  卡维很快让两名助手改变了罗热里尼的体位,连续试了好几次也是无功而返。

  但他和慌张的其他人不同,表现得相当镇定,似乎早就意料到了这个结果:“我之前就已经说过心包压塞的症状了,他的表现非常典型:人很烦躁,说话胡言乱语、心率很快、有休克、颈静脉怒张、搏动的心音特别遥远

  尤其后三个,是非常明显的心包填塞症状,位置那么暧昧,不会错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很多人都很自然地拿出了尘封已久的笔记本,将这些症状全写了下来。

  从观察到听讲,再到现在的动笔记录,有些外科医生总算在反复学习中察觉出了问题所在:“该不会是血液凝固了吧?”

  “对啊,凝固的血液积聚在心包腔,阻止了心脏快速失血!”卢修斯总算反应了过来,“这就是卡维医生刚才说的‘愈合’?”

  “没错,心脏外伤导致的心包压塞往往抽不出鲜血。”

  “抽不出鲜血?那怎么办?”

  卡维此时已经戴上了口罩和手套,又从护士这儿拿来了手术刀,重新站上了自己刚才站的位置:“戈拉姆,你做得不错,接下去跟我一起做心包开窗术,给他的心脏减减压。”

第235章 231心包切开引流

  心脏减压最早见于17世纪,一位名叫里奥拉纳斯的外科医生选择从正面切开心包。为此他不仅需要用小刀切开病人的皮肤,还需要给胸骨打孔,步骤异常繁琐。

  但因为没有麻醉,手术过程很快就完成了。

  结局如何已不可考,唯一明确的是给心脏减压的手术就这么流传了下来。即使出现了创伤更小的经皮穿刺术,切开减压也能以心包压塞最后处理手段的姿态,出现在外科治疗的项目之中。

  甚至在20世纪早期,心包切开引流因为视野暴露全面等问题,安全性要高于经皮盲穿的心包穿刺。这种情况直到影像学崛起,并成为外科重要支撑后才得以改善。

  但如此有效的心包切开引流术并不是常规手术,真正愿意做这个手术的外科医生非常少。

  主要原因为两点。

  第一点在于极少人了解的外伤时血液的凝固机制。

  血液经心脏破口外溢到心包腔内,立刻就会启动凝血程序,不需要太久就能形成一团凝固的血凝块。而对于这一过程的发现和确定,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从1842年发现血小板后,生理学家们前赴后继用了百年时间陆续发现纤维蛋白、纤维蛋白原、凝血酶、凝血酶原【1】

  医学是一个由多种知识堆积而成的学科,看似内外科之间有很大的差别,但任何一个分支的发展都受限于整体知识的发展水平。

  1866年的奥地利自然没人理解血液为什么会凝固,也没人知道血液什么时候会凝固。能了解症状并诊断心包积液的医生虽然有,但数量极为有限,而敢于在诊断之后执行穿刺手术的人就更少了。

  如果在穿刺之后发现没能回抽出血液,那所有人都会选择放弃。

  他们会像刚才那些外科医生那样质疑自己的判断,以为伤员并没有出现心包压塞。即使诊断明确,他们也会质疑自己的穿刺技术,认为没能穿刺出血液是刺入的位置不对。

  第二点在于心脏手术的禁忌性。

  就算再权威的外科医生都得承认,心脏外伤存活的可能性非常小。即使勉强给心脏做了手术,也会引发一系列问题,比如术中大出血和难以预防的术后严重并发症。

  而术后的出血本身也有可能形成新的心包积液,让手术成为无用功。

  所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给心包做切开手术被认为是一件愚蠢的选择,这种主流看法左右着外科医生的决定。卡维现在都不需要回维也纳,手术室里就能听到类似的反对声音。

  “你要给心包做引流?这真的合适么?”

  “心脏可不是腹腔,切开心包会带来难以预估的风险。”

  这些还只是小打小闹,真正让卡维觉得麻烦的还是比尔罗特。

  这位虔诚的奥地利天主教徒就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室一样,对心脏有着极其特殊的信仰:“心脏是人的灵魂居所,在心脏上动手术室对外科艺术的亵渎!”

  卡维:???

  “我不是第一个切开心包腔的外科医生。从16-17世纪开始,就已经陆续有医生这么干过了。”卡维站在手术台边,一边确认生命体征一边寻找手术切口位置,“亵渎就亵渎吧,只要伤员能活下去就行。”

  “不!你不懂!”比尔罗特劝道,“那些企图在心脏上做手术的外科医生,最后都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你可以去翻翻医学史,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没能留下名字。”

  “我对能不能留下名字没兴趣。”卡维说道,“手术有迹可循,并且对伤员有益,我自然要试一试!”

  比尔罗特长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要是放在四个月前,他或许还能用外科学院副院长的身份和对外科手术的自信,和卡维据理力争,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这么做的底气,只能站在一旁直摇头。

  他的退却并没有改变周围医生的态度,在比尔罗特的带头下,其他反对声音渐起。不过他们并没有从玄学角度考虑,而是站在了更为理性的角度思考问题:

  “即使有迹可循也非常危险!”

  “现在伤员的生命体征并不危急,而且在麻醉之前他意识也算清醒,这应该不是心脏手术的指征吧?”

  “但心包压塞的诊断没问题。”卡维仍在解释,“不管怎么说,我需要打开他的心包,去掉积压在心包腔里的血凝块。”

  “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说可能,心包压塞可以自行缓解?血凝块可能会被自行吸收掉,之前已经有生理学家做过解释。换个角度考虑,那些接受了手术的病人或者伤员,都没有好结果,不如选择内科方向的保守治疗。”

  “他们手术后的结果不好,那是因为病人情况太过严重。而且手术没有做好消毒工作,死因并非手术本身,而是术后引起的严重化脓性心包炎。”

  “可一旦手术失败.”

  卡维回头看向那几位还在劝他罢手的医生:“我已经决定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尤其在下了决定之后,解释无非是帮助对方进一步接受事实罢了。可要是对方坚持不接受,那卡维也会选择放弃解释。

  自从当上外急主任后他就变得越发顽固,除非有家属出面叫停,否则决定好的手术没人能拦下。

  现在他的权力空前高涨,早就对这些建议失去了耐心。况且罗热里尼的情况本来就特殊,能坚持到现在的心脏火器伤极其稀少,其中运气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果放弃,下次想要遇到这样的伤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诊断明确,伤口应该位于左心室,从伤情发展的速度来看破口并不大,伤员的症状越来越明显,生命体征却相对稳定,又在后勤准备最好的奥尔米茨要塞总医院.

  按照现代军事医学的做法,这样的伤员应该第一时间开胸做心包切开+心脏修补。

  卡维也是这么考虑的。

  但.

  卡维也是人,能力再强也不可能超出正常外科医生的极限。作为人,想要做到每个决定都正确是不可能的。

  所以为了追求完美,他每次在正式确定手术方案之前都会再三考虑所有条件。虽然卡维本人觉得自己是出于安全考虑,重新审视了手术方案的正确性和成功率,但其实周围的声音早已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的想法。

  在用先进一百多年的外科技术来主导手术之前,卡维需要考虑许多别的因素。比如现在糟糕的手术室环境、自己并不算太熟练的心胸外技术、周围那些毫无心胸外经验的助手们。

  此外,术中不稳定的麻醉,子弹弹道最后停留的位置,心脏破裂情况是否严重等等也是需要重点考虑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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