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333节
烧伤烫伤是门大学问,这样的流程只能指出一个大方向,无法涵盖所有细节。
但对于只有油膏+截肢作为处理手段的19世纪外科而言,卡维的手术展演极大拔高了巴黎整体水平。即使他们无法立刻学到这些技术,但只要见过一次,他们就可以在日常的解剖练习中不断向心目中的极限靠拢、前进。
换个角度来看,这台手术结束后留给卡维的只剩下了比才的喉癌,也预示着离卡维的归期不远了。
回奥地利被提上日程,届时卡维需要跟随伊丽莎白皇后和米克一起乘专列火车回国。即使皇后有自己的行程,需要提前离开,他也必须在米克或者负责重要人物安全的小队照看下登上回国列车。
卡维不想回去,至少现在不想。尤其在手术结束后当晚收到了古斯塔夫的来信后,这种想法就变得愈加强烈。【2】
米克的决定就代表了弗朗茨的决定,卡维在他面前没有太多私人空间。所以想要成功贯彻自己的想法,就不能靠自己,而是得找个依仗。在他看来,如此热爱旅游的伊丽莎白会是个不错的借口,只要皇后想去瑞士,米克绝对不敢阻拦。
有了计划后,卡维第一个去拜访的是比才。
当第二天一早去拜访这位音乐奇才的时候,他正在埋头写谱。直到听到“手术”,这才反应过来卡维此行的目的:“提前手术?不是说好圣诞节前么?”
卡维坐在沙发上,喝了口刚煮好的咖啡,说道:“我有点私事要办。”
“什么事儿?”
比才想要拖慢节奏,进而拖延手术时间,如果能不手术那就更好了。卡维很清楚他的想法,将咖啡一饮而尽,然后笑着说道:“手术提前与你与我都有好处,其实没有多少商量的余地。”
“嗯?”比才刚要拿起笔继续写谱,忽然一愣,“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卡维将咖啡杯放回原位,起身来到他的书桌前,看了眼胡乱修改了好几次的五线谱,摇头道:“身体不行自然写不出好曲子,手术结束后,你有的是时间,何必逃呢?”
“你好歹让我写一本出来吧?”
“不行,不能再拖了。”卡维抽走了他的羽毛笔,郑重地说道,“这块肿物会要了你的命!”
“不,疾病远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我自己很清楚。”比才又轻轻地从卡维手里抽回了笔,将眼前的五线谱揉成团,重新埋头写了起来,“在作曲家眼里,没有令我满意的作品才是真正的人生毒药!”
“你是我的病人,自然我说了算。”
“我可还没进你的病房,算不上真正的病人。”比才狡辩的能力和作曲一样出色,让卡维遵循的准则第一次失效,“等我的好消息吧,卡维医生,我一定会在圣诞节来临前做出震惊世界的曲子。”
卡维看着他伏案的模样,想到了自己当初苦读医学时的热情。他能共情比才渴望优秀作品的想法,但更清楚这种不要命的想法有多危险。
现在简单的说服已经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了,卡维必须换个方式。
他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主动放缓了聊天节奏:“既然这样的话,我留在这儿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影响你的创作。”
“嗯”
比才似乎没听清卡维在说什么,只自顾自地刷刷写着谱子,时不时停下手,轻轻敲击身边的钢琴琴键。等回味了几遍后,又回到作曲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发现卡维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了:“卡维医生?”
“额,我在。”卡维仍然坐在沙发上。
“啊,我还以为你不辞而别了呢。”
比才笑着起身,想要礼节性地结束掉今天的会面。可刚要开口,卡维率先堵住了他的嘴:“我其实不太理解你所说的灵感是什么意思。”
“这”比才见话题回到了作曲上,也就跟着坐下,解释道,“就是一种思路忽然被打通的感觉,没有任何征兆。”
“这么看来,我之前有个病人倒是挺像的。”卡维边说边看着他的眼睛。
“他也是作曲家?”
“是画家。”
“哦?”比才来了兴趣,“他叫什么名字?”
“啊呀,不记得了,只知道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卡维脑海里浮现出了汉斯认真作画的模样,卖了个关子,“但我清晰记得他在手术结束后所展现出来的才能。”
“手术结束之后?”
卡维点点头:“他是个油画天才,随身带着颜料和画笔。手术结束后,他就摇摇晃晃地在墙上画下了我给他手术时的模样。”
“.嗯?”比才有点没听明白,“好绕啊,什么意思?”
“就是他把刚才他接受手术的样子全画了出来。”卡维越吹越神,“包括整个手术剧场,参与手术的人员,还有观众。哦,对了,还有他自己,切开的伤口、脸部神情,还有在他身体里的各种手术器械,全都画了出来!”
“这不对吧,他不是被麻醉了吗?”
鱼儿咬钩了,卡维松了口气:“是啊,是被麻醉了。事后我特地找他谈过,似乎是麻醉暂时改变了他的大脑结构,让脑子产生了许多平时绝对无法想象的东西。”
比才两眼瞪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就是咳咳咳,咳咳,这就是灵.咳咳,灵感啊!!!”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卡维的语调反而降了下来,“原来灵感是这样的啊,好神奇的东西。”
“原来还能这么激发灵感,看来之前的做法还是太保守了!得用药!咳咳咳.”比才咳得愈发厉害,慌忙间倒了杯红酒下肚润了嗓子,这才缓和些,“卡维医生,我决定了!”
“嗯?”卡维装作没听见。
“我决定了,咳咳,我必须马上接受您的手术!”比才态度发生了180°大转变,起身就去拿帽子和大衣,“请您立刻安排手术!如果方便的话,最好今天就上台,现在!立刻!马上!我已经等不及想要躺上那张床了!!!”
那个
我回来了,事儿办完了,359已改,明后两天改360-361
下周开始稳定日更(大概) =========
1/8,15:30,360已改
=========
1/8,23:02,361已改
第366章 362难得的闲适时光
【我回来啦,对没有放弃我的书友深深鞠一躬,日4000起步,开拔!】
卡维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最后反倒是他先打起了退堂鼓。
本来巴黎外科协会的手术场地就不太好约,加上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忙,许久没有休息,难得生出些怠惰。主因还是经手的手术量太多,而术式太过千篇一律,他累了,也腻了。
他重生前就这样,在医院忙上好一阵,然后再回忆反思一阵,可能一两天,也可能几个月。其实事后看来,这些回忆、反思都是无效的,自己该干嘛还得干嘛,可在当时却不得不停下来。
就和机器一样,总得检修一下。
现在大概就到了需要检修的时候,自从结束掉阿尔方斯的修复手术后,他心里忽然对手术台产生了一丝厌恶的情绪。
可能只有那么一丝,可能稍稍调整一下心态就能把这种情绪掩藏掉。做了几十年的工作,卡维这点调整手段还是有的。但他也很了解自己,这就是身体在发出休息的信号,与其和自己对抗,还不如好好放松一下。
喉癌是个全新的挑战,病理结果又不甚理想,手术过程中可能会遇到些特殊情况。
不管是手术切口、肿物切除范围、日后修复的方式,都需要做详细归纳整理。卡维预计需要3天时间,没想到比才对灵感痴迷到了无所畏惧的地步,反倒让他尴尬了。
最后两人达成共识,将手术时间定在五天后。
比才需要好好休息,为手术做准备,卡维也需要好好休息,为手术,也为了好好欣赏一下这座艺术之都。
和他刚来巴黎不同,这些天的天气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刚离开比才的住处,寒风夹着雨水就将树枝上仅存的树叶扫落殆尽。宛如清水泡进铺满茶叶的杯底,漂起的落叶就和被吹开的茶叶末一样,不断漂向拐角的马车站,堆叠在一起。
一场淅淅沥沥的冬雨能让整座热闹的城市骤然陷入阴霾之中。
建筑的屋顶被蒙上了灰色,脚下是一片湿漉漉的黑。卡维没有带伞,心血来潮之际跟着落叶的方向来到街角,找了家咖啡馆避雨。
这里和香榭丽舍大不相同,介于平民市集和城墙广场之间。下雨后,咖啡馆就成了那些商贩们最好的去处。
倒不是他们家的咖啡有多便宜多香,为的只是取暖罢了。
卡维走进咖啡馆的时候,这里就有不少人,热气在窗户上布了层水雾。老板如此善良自然会引来一些煞风景的人,酒鬼和流浪汉混杂其中,难闻的宿醉酸臭味混合着咖啡的香气,让他难以呼吸。
他不禁回想起重生前,病房里也曾是这等模样。
血、污物和人们多日不洗澡的体臭混杂着消毒水的气味并不比这儿好上多少,急诊也不乏乞丐和酗酒的懒汉,可当时卡维并没有多少抵触情绪。
也许是因为现代医院里强大的排风系统,无形之中拉开了差距。也可能是重生得久了,每日和贵族名流为伍,让自己渐渐失去了容忍底层的能力。
他也尝试着往里挤,想着到了吧台,点上一杯咖啡,自己多半能熬到嗅觉产生钝性。然而没走两步,卡维就忍不住退了出来。
卡维抬头望着天,立起黑色大衣的衣领,嗅着清新的空气,比起窝在那儿反倒是淋雨更舒心。
走到穆夫塔街的尽头,右转经过圣埃尼度蒙教堂,再穿过先贤祠广场,走进圣米歇尔大道。略过临时关门的克吕尼博物馆,来到了圣米歇尔广场,终于让卡维找到了一家更好的咖啡馆。
这里挂着严禁酗酒和游散人士入内的告示,地面干净整洁,没有吵闹声。
他把湿透的大衣和帽子挂上壁炉边的衣架,找服务生点了杯咖啡,就这么独自地坐在临窗的桌边,两眼看着灰蒙蒙的街景发呆。
巴黎确实不比维也纳,卡维这张脸还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馆里的人们只顾着吃东西,或者看书写作,很少有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场面,也没有把卡维的出现当回事儿。
“先生,这是您的咖啡。”
“好,谢谢。”
“午餐时间快到了,要不要点一份生蚝?”服务生将咖啡送上桌子,忍不住问了声,“如果你能点上两份的话,我们还会免费送一瓶白葡萄酒。”
卡维用小匙轻轻搅着咖啡,很小心,尽量不去触碰杯壁:“谢谢,不用了。”
“额,那那好吧,您慢用。”
卡维每日三餐定时定量,吃得非常有限,而且他对肆无忌惮地吞吃生蚝还是有抵触情绪。当然太过自我也不好,见服务生脸色难堪,再看馆内的门面装修,还是得再花点钱才行:“就给我来个火腿三明治吧。”
不到1法郎的三明治显然没办法和5法郎一盘的生蚝相提并论,服务生脸色也只是稍稍缓和了些,嘴角勉强挂起微笑,退了回去。
“唉看来他今天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忽然一个略带无奈的声音传到了卡维耳边,来源是不远处的一位中年人。他穿着一套作价昂贵的白色衬衣+蓝色马甲,手里托着咖啡杯盘,慢悠悠地向窗边走来:“我叫夏尔·阿斯,你好。”
卡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面对伸出来右手,只回以基本礼仪:“海因斯。”
阿斯愣了愣,马上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人并不想深交。要在平时,他可能再打两声招呼,就回到原座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多年巴黎社交圈的经验却在告诉他,这很有可能是条大鱼。
不需要正儿八经的理由,更谈不上犀利的观察或分析,就只是感觉而已。
在巴黎上层社会,可能没有人能比阿斯更厚脸皮了。
他轻轻放下咖啡杯,拉开椅子后,只对卡维示意了个眼神,没等同意就自顾自地坐了下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刚来巴黎没多久吧。”
卡维惊讶于他的大胆,想要起身离开,可惜暖洋洋的咖啡馆还是太过诱人了:“是啊,刚来一个月。”
“听口音,普鲁士人?还是奥地利?”
“维也纳。”
阿斯低头喝了口咖啡,笑着试探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一定是个大人物。”
先戴上高帽,既拉近了双方距离,又能看对方的反应。不论是从容淡定,亦或是表现出被人揭穿后的慌张,都能体现出身份地位。
上一篇:都市,开局被双胞胎大小姐强宠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