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335节
卡维不知道眼前这位丹麦公主、威尔士亲王夫人,是如何逃过王室的严苛规定,敢捧着个大肚子出来瞎游玩的。就算是寻常人家,也不会允许孕妇四处乱跑才对,万一来个头疼脑热,流产早产怎么办?
10分钟的车程在亚丽克丝的轻描淡写中一笔带过,四人终于来到了圣奥诺雷区。
19世纪下半叶,这里成了有闲阶层游玩溜达的好去处。只是在他们眼里,自己不是无所事事的贵族子弟,而是迈着坚定步伐去追寻优雅的“艺术鉴赏家”。
沙龙是新开的。
主人梅拉妮·德·博尔塔莱在和伯爵结婚后生活一直都很平淡,怎么都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乐趣。挑选再三后,她还是怀揣着银行家丈夫给的闲钱,毅然决然地投入进了优雅艺术的怀抱。
沙龙由原来的三层别墅改建,里面收集了不少名画,同样也招揽了一些常驻沙龙的画家。他们大都是经过官方遴选,功成名就,平时专为梅拉妮作画。画作除了送进官方沙龙外,也只在梅拉妮这里展览。
这次画展是女主人一时兴起,但因为有王室要到场,他们还是穿上了崭新的衬衣,翻领上别着玫瑰花形荣誉奖章,戴着丝质大礼帽。
当奖章、衣着无法拉开彼此的差距后,学生和漂亮模特的数量就成了重要的衡量标准。
不过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不管他们如何有名气,最后都会成为彰显沙龙女主人艺术品味的工具。
梅拉妮抱着心爱的宠物兔子,一手提着礼裙裙摆,从里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她身材姣好,美丽的脸庞被太阳和雪地晒成古銅色,微微带着笑意,金色头发在灯光的衬托下泛着丝丝微红。
“你们可算是来了,再晚一些怕是连炖牛肉都没了。”
“中间出了些小插曲。”弗雷德里克、阿斯和卡维依次亲吻她的手背,“夫人如此迷人,怕是要把这些画作全比下去了。”
梅拉妮笑着只当是客套,很快把话题引到了卡维身上:“这位是”
“啊呀,是我忘了介绍了!”阿斯连忙说道,“他就是最近名声显赫的外科天才,卡维·海因斯医生,还是您之前在我们面前念叨的。”
“卡维?你就是卡维?”
梅拉妮微微蹲下放走兔子,然后靠到卡维身边,兴奋地拉住了他的双手:“我很早以前就想见你了,阿尔方斯说你太忙,一拖拖到现在。本来想等他的伤全好了之后,再去找你的,没曾想你自己来了。”
“阿尔方斯.你和他.”
“以前在宫廷当女侍官的时候认识的,老朋友罢了。”梅拉妮打了个响指,叫来了仆人,“去,把我藏在酒窖里的教皇城堡红酒拿出来,我要和卡维医生好好喝上一杯。”
不愧是法国最有名的红酒之一,卡维不懂酒都能喝出些不一样的味道。
“你就说这个胖子有多过分,明明知道我喜欢兔子,当时愣是给我上了一整盘皇家焖野兔,气得我差点吐出来。”梅拉妮一口气干掉了三整杯红酒,话多的本性彻底暴露了出来。而阿斯和兄妹两人把卡维一个人留在那儿,早没了踪影。
“还有!还有他的写了一半的小说!当初是他逼着我看的,然后你猜怎么着?”
卡维眨着眼,礼貌性地回道:“怎么了?”
“他不写了!!!就莫名其妙断了!你懂我的感受吗?!”梅拉妮扶着有些晕乎乎的脑袋,长叹了口气后,眼神忽然冷冽起来,“你不会也写小说吧?”
“不不不!您说笑了。”卡维连忙摇头否认,“我只是个拿刀子割肉的,可没那个能耐。”
“那就好,那就好。”梅拉妮总算露出了笑容,“算了,谁让阿尔方斯是最优秀的主厨之一呢,你保住了他的性命,就是保住了这份手艺,全巴黎人民都得谢谢你。”
“哪里哪里,应该的。”
梅拉妮将酒杯里余下的红酒喝了干净,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下连衣裙,准备离开:“对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帮你。”
帮忙
卡维想起了刚进门就让管家代为保管的画卷筒。
阿尔方斯的新书,其实也不算新书了,希望大家有空赏个光
第368章 364伯爵夫人亦有差距
生活在巴黎这样的大都市,无论艺术造诣如何,钱总是绕不过去的话题。
有些天才在历史中流淌的时候往往会被蒙上一层奇怪的面纱,导致人们总将他们早年所经历的物质困境,与他们事业上所遭到的挫折和打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从而忽略了一个事实:
其实相当一部分所谓的困难,恰恰是由于他们的高傲态度、挥霍无度和追求优渥的物质生活所造成的。
卡维在来这儿之前也深陷这种认知漩涡。
一个才刚20岁的年轻人,只靠着前世一些养活自己的手艺就赚到了足以和上层贵族相媲美的资产。这难免会让他对仍处在怀才不遇阶段的艺术家们,产生一种怜悯态度。
“哈,马奈的画.”梅拉妮眉头微皱,“没想到卡维医生对艺术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
“伯爵夫人误会了,我其实对艺术了解不多。”卡维这回说的倒是实话,“花钱买下来也只是想帮帮他。”
“要是换成别人,我肯定帮忙。”
梅拉妮从仆人手里拿过一根细长烟斗,点上烟丝,烧出火星后,浅抽了两口:“可是马奈,你可能不清楚他的出身。他父亲是首席司法官,爷爷也是法官,他们家在热内维耶有整整60公顷的不动产”
烟雾从她嘴角的微笑中慢慢飘进空中,梅拉妮用手托着脑袋,继续说道:
“买他的画,还不如买莫奈的。800法郎对马奈来说不够一星期的花销,随便吃一顿可能就要好几十法郎。可要是装进莫奈的兜里,应该能用上好几个月,至少也能让他找个像样点的模特。”
说到这儿,梅拉妮忍不住站起身,走到大厅偏角处,用拐棍指向了一幅肖像画:
“这就是莫奈今年评选进官方沙龙的作品.我倒不是在说画里穿着绿衣服的女士不够漂亮,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我只是希望他能找到几個专业的,最好有点贵族头衔的。而不是只找自己心爱的普通女人,穿着日常服饰,随便摆出个姿势
要不是他卓越又充满惊喜的绘画手法,官方沙龙那帮老古董绝不会选一位资产阶级阵营的小姑娘肖像。也许这就是爱吧,总能创造出不可思议的奇迹。”
她叉着腰,站在那儿欣赏许久,这才笑着转向卡维:“再看看你手里这幅,同样高超的绘画技巧,甚至比莫奈更超脱的表现手法。只不过里面没有爱,当然也没有恨,有的只是毫无感情的嘲笑!”
卡维先点头肯定她的说法,然后用两口红酒做了转折:“800法郎买个嘲笑也挺好的,现在整个巴黎恐怕也没多少嘲笑吧。”
梅拉妮眉毛一挑,尝了两口烟,心情瞬间好了许多:“看在你那么有经济头脑,我就破个例。”
她叫来了管家,准备了合适的画框,将马奈的吹笛男孩儿挂在了客厅墙角。
位置只能用糟糕来形容,离地面足有5米,离二楼过道也有相当远的距离。随便扫一眼绝对发现不了它,就算发现了,想要看清画作内容还得用上高倍放大镜,往往这种东西都是有着细节癖好的收藏家们才会用。
他们宁愿去数古典主义学院派梅索尼埃油画中人物护腿上的纽扣和饰带数量,也不会抬起头多看“劣质”画作一眼。
能不开口大骂就已经是对女主人的尊重了。
莫奈的《穿绿衣的女士——卡米伊》肯定要受欢迎得多,评价褒贬不一,但能让英国著名诗人和评论家斯温伯恩驻足聊上两句,也足见其优秀了。
“如果爱情似香艳玫瑰,我就是它青翠叶片,
我们一起生长,无论阴惨或晴朗.”
“好诗啊。”
“遣词简单,却让人回味无穷。”
“能站在模特的独特角度去思考被一笔笔画在画布上时的心情,就和莫奈选用独特的绘画方式来展现他的爱一样令人不可思议。”
周围不断传来赞美之词,就连带着批判眼光的部分鉴赏家们也都纷纷收起了偏见,投来赞许的目光。
在沙龙画展中,这样热闹的场面比比皆是,卡维却只能坐在沙发上,怎么都融不进去。
但他的“孤独”和其他无法融入社交圈的人又有不同。
就比如站在墙角,一起伸长了脖子去欣赏那幅吹笛少年的年轻男女。他们现在所表露出的,不是自己能力上的不足,而是和马奈一样,想要讽刺当今社会的态度。
“真是大胆的技法,就和左拉先生说的一样。”女人被挂在不起眼位置的画作深深吸引,全然不顾自己那幅任人指点的风景画,“并不算漂亮,也没有深刻的核心思想,但就是让人觉得震撼。”
男人比她小了好几岁,看着更青涩,唯独眼神仿佛要把人一口吞下去似的:“在我看来,愿意将一生献于油画艺术的你,莫里索女士,你的人生更为精彩!”
赤果果的撩拨,但说的话倒是不假。
巴黎可以有画水彩画的女人,也可以有画扇面画或者灯罩画的女人,地位低一些也没什么,却不应该有画油画的。这是上层阶级恪守的成规,不容背叛。
然而女人把两样都沾了。
她是法国一位高官的女儿,只要不胡来,财富足以养活自己好几辈子,完全不愁生计问题。从小学习油画那么久,没怎么靠画画赚钱,却从没经历过其他年轻画家所经历的拮据生活。
面对轻佻的情话,贝尔特·莫里索并不在意:“你是斯温伯恩先生的朋友,谈吐应该更优雅些,不该这么说话。”
“这又有什么关系?”男人回头看向斯温伯恩,“难道每次追求美人都要像他那样精心准备台词?难道就不觉得千篇一律的对仗和押韵很无趣吗?”
“你的年纪都能当我外甥了,伱也挺另类的。”
“你是在嫌弃我的年纪?我已经18岁了。”
男人以为讨论的焦点落在无关痛痒的年纪上,事儿就成了大半。
可他没意识到莫里索的思绪早已沉进了眼前的画作之中,不是捞走几勺清水就能琢磨透的:“你就和画里吹笛子的男孩儿一样,什么都不懂,无所畏惧地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你才17,等再大些就明白了。”
“明明18了,而你也只有25岁罢了。”
“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又不是没有像你一样大的外甥,都快大学毕业了。”说完莫里索便撇下他去找了梅拉妮,打听画作出自谁之手。
这时还是刚才还在抒情的斯温伯恩注意到了他们,走上前询问:“怎么了,莫泊桑?”
“告白失败了。”
“你可真够执着的,就和当初在塞纳河边把我从冰冷的水里救出来一样。”斯温伯恩劝道,“算了,她又不算多漂亮。”
“她不漂亮吗?”莫泊桑也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总是敏感于女人的美貌,“或许吧,她不算特别漂亮,但却有着某种独特气质,和这儿的模特,和伯爵夫人都不同,像是从肖像画里走出来的来自16世纪时期的真正贵夫人。”
斯温伯恩看着四周不少女性画作,还在想象莫里索的神情,没曾想莫泊桑直接转身离开了。
“怎么了?”
“这儿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你要去哪儿?”
莫泊桑毫无忌讳:“皮加勒广场!”
斯温伯恩内心中还是残留着老贵族和文化人的矜持:“那不是你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
“这儿太压抑了!我需要感受更为平静的生活,解放受压抑的心灵。”莫泊桑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临出门还不忘提醒他一句,“斯温伯恩老师,您答应过会支付我接下去一周的所有花销。”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那我就在下一本短篇小说里给您腾个色老头的位置.”
话才说了一半,人已经出了门,声音也渐行渐远听不清楚。斯温伯恩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老头?!我才40岁!!!”
皮加勒广场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在场一多半都认识。卡维当然也认识,在他手里做了手术的劳拉就来自那里,是整个巴黎最真诚的地方,不论身体还是金钱。
生性放荡不羁的莫泊桑确实不适合这里,尤其当女性的注意力不在年轻男性身上,而在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时,会让他觉得更为窒息。
莫里索刚找到梅拉妮,她的疑问马上惹来了许多人的非议。
都是些和阿斯差不多的调调,无非就是说马奈性格狂妄,他的画作连马粪都不如。当然,在议论间隙,他们也不忘对莫里索踩上两脚,嘲讽她妄想靠油画跻身艺术家的行列。
对此,莫里索早就习惯了,可梅拉妮却没办法惯着他们。
她不管莫里索有没有遭受语言暴力,也不想知道马奈的画到底能值多少钱,或者压根不值钱。现在画是她叫管家挂上去的,不求他们赞美,只希望这些参加画展的人都能管好自己的臭嘴。
既然管不好,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你们瞎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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