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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79节

  卡维坐在会议厅第二排的位置,苦笑着和伊格纳茨说道:“我要的只是您父亲的态度,现在看来他的态度,或者说整个外科学院对我的态度都很模糊。”

  他的言辞非常委婉,伊格纳茨也知道这事儿做得很勉强,只能劝道:“你进门的时候他们也没拦着,其实还好。”

  卡维笑着摇摇头,用手指点了点身后:“隔开那么多距离,我都能听到‘理发师’的字眼。这儿可是皇家外科学院,能顺利进门的‘理发师’恐怕就只有我一个吧。”

  伊格纳茨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太在意这种东西。”

  “我父亲当时还能拿起手术刀的时候,我确实不在意。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世道变了。”

  卡维回头看了眼忙碌的会议厅,陆续入场的外科医生们都穿着价格不菲的衬衣外套,头戴高帽,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独属于绅士的优雅:“倒是有几张熟面孔,手术的时候我见过。”

  “这很正常,以后认识的人会越来越多的。”伊格纳茨忽然问道,“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伱,你父亲什么时候去世的?”

  “哦,在两年多前,伦巴第的一场交通意外。”卡维无奈地说道,“成为当地最好外科医生的悲哀就在于,在自己出事的时候永远得不到当地最好的医疗服务。”

  伊格纳茨似乎深有感触:“他要是健在的话,我倒是想和他聊聊。”

  “唉”

  现如今的外科还一片混沌,不论涉及什么脏器,只要有把握,任何外科医生都能手术。所以一场外科例会中,能集合各类手术,这样来自于21世纪的卡维大开眼界。

  前一场还在说着碎石的新器械,后一场已经聊到了乳腺癌根治,再然后就又一次跳进腹腔的大坑,说起疝气了。在这些形形色色的手术中,唯一能真正被独立区分开的,则是卡维一直都没怎么尝试过的整形。

  皮肤肿瘤、皮下皮血管瘤、鼻重塑整形、耳整形,甚至是上下颌的骨关节矫正手术都是例会的重点介绍项目。

  整形外科是院长瓦特曼设立的,在外科学院中享有盛誉,可以说是奥地利外科的招牌。

  这也是为什么瓦雷拉要在唇裂手术后批评伊格纳茨不敢创新,而伊格纳茨又肯拉下脸面接受唇裂修复的新术式的原因。

  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整形外科都代表了这个时代奥地利外科的巅峰。

  卡维当时不理解,但现在结合瓦特曼的邀请信和这一系列操作,似乎有些理解了。

  腹腔手术脏器众多,手术时间长,缝合困难,术中极易感染,所以手术成功率非常低。从十八世纪末至今,腹腔手术的术中死亡率很低,但成功率却一直维持在40%左右,难以突破。

  这就让一部分外科医生会看不清脚下的路,会迷茫,会以为腹腔将永远成为手术的禁区。

  瓦特曼就是其中之一。

  外科学院是国立的皇家研究学院,拿的是国家经费,想要继续存在下去,作为院长就必须做出点实绩。当年他选择整形外科作为突破口,就是一种多年腹腔手术失败后妥协的产物。

  那么多年过去了,腹腔手术停滞不前,整形外科却已经成为了奥地利外科学的标志。

  但瓦特曼很清楚外表再漂亮,也解决不了腹腔内的疾病。

  最常见的腹股沟疝、阑尾和剖宫产都能难倒一大批奥地利顶尖外科医生,甚至连出手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病人天天忍受病痛的折磨,直至死亡。

  他知道外科转型迫在眉睫,但又不想由自己去打破平衡,因为一旦失败,他就是学院历史上的罪人。

  就在反复犹豫的时候,卡维跳了出来。

  腹股沟疝修补、阑尾切除、剖宫产,被誉为外科学院的腹腔三大难题在半个月内被人连番破解。尤其是剖宫产,这是连保守机会都没有的救命手术,却被一位还没成年的孩子顺利解决了。

  瓦特曼自己无法破局,也生怕得罪既得利益团体又影响到自己,那就只有把卡维丢进去吸引一波注意力。

  “他是真想让我去破局?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不清楚,反正我能肯定他没有恶意当然也没多少善意。”伊格纳茨不敢太偏向自己的父亲,“他是真的希望能让学院能多派生出一个腹腔外科分支。”

  典型的壁上观。

  卡维讨厌这种又当又立的做法,要真是这个目的,他倒不妨做一根搅屎棍。反正破局肯定是破不了的,卡维没兴趣当别人的棋子,但搅局肯定没问题。

  当然这些话只能藏在心里,对方毕竟是伊格纳茨的父亲,多少得给点尊重:“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你是没见到他那天听我讲述剖宫产过程时的样子,要是让他知道那位姑娘在术后第二天就以一敌二杀了人,他恐怕会更惊讶一些。”

  伊格纳茨忽然看到不远处刚入场的希尔斯,神色多少有些落寞:“要是希尔斯没离开就好了,他也参加了剖宫产,名义上也算你的一助,你们本该一起上台的。”

  “他现在去格雷兹医院了?”

  “听说是的。”伊格纳茨叹了口气,“赫曼没能留住他。”

  卡维对希尔斯的离开也很失望,但这种失望只留存了不到半天就消失了。对他来说,希尔斯也就和当年即将规培毕业的规培医差不多,连进修都算不上,走就走了,没什么可留恋的。

  “没关系,马上医学院里的新生就要来了。”卡维笑着说道,“到时候多挑点好苗子就行。”

  伊格纳茨觉得卡维太过轻视医学教育的难度,连忙解释道:“希尔斯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人才难得懂不懂,你根本不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卡维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和艾莉娜分居的时候都没见你那么伤心.

  “到时候我来挑人吧,挑完再让老师把把关。”卡维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当年做带教时的样子,“对了,名单都送来了?”

  “听说今天会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伊格纳茨想到了艾莉娜,连忙话锋一转又换了个话题,“明天伯爵的婚礼,你作为他的私人医生可别迟到了,衣服都准备妥当了?”

  “嗯,昨天下午去试过了,很不错。”

  “帽子、怀表还有手杖呢?”

  “也都准备好了。”

  卡维对自己的外貌从来就只有一个要求,干净。弄这些没用的东西毫无意义。而且他一直觉得就只是婚礼而已,见伊格纳茨那么紧张反而觉得奇怪:“其实花这些钱去买衣服,还不如拿去搞一套全新的手术器具。”

  “你还准备穿这件破大衣去参加伯爵的婚礼?”

  卡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寒酸相也觉得不妥:“确实需要买新衣服,但没必要花400克朗吧。”

  “谁让来的人不一般呢,这点钱已经很便宜了。”

  “不一般?”

  卡维对外科的嗅觉非常敏锐,但说到日常琐事,他就会变得格外迟钝。到现在他仍然以为当初管家所说的“自己人”,就是真的只是一些亲朋好友而已。

  “确实都是些亲朋好友,大概二三十位吧。”伊格纳茨笑着说道,“其他人倒无所谓,关键伯爵的表侄会来。”

  “他表侄是谁?”

  “恩?我没和你说过么?”伊格纳茨看了眼卡维,说出了人名,“弗朗茨·约瑟夫,咱们的国王。”

第90章 87傲慢与偏见

  皇家外科学院的例会从早上8点开场,至晚上18点结束,中间11:30-1:30是休息时间,持续8个小时。时间看似很长,但其实对于繁多的会议内容来说,已经进行了不小的压缩。

  上午是走马观花的外科新风向。【1】

  虽然冠以“外科”的名头,但其实涵盖范围非常广泛,主要介绍的是被应用进外科手术的新操作,并不局限于手术本身。技术有这样那样的弊病,有些适用性非常狭窄,可卡维还是得惊叹于他们不拘一格的应变才华。

  比如第一位上场的圣玛丽医院外科医生费米,就向所有人介绍了一种全新的麻醉方式:

  “今年的1月16日,本院接收了一位颌面部外伤的病人。当时就发现他颜面损伤严重,不太适合术前常规的麻醉给药模式,于是我尝试使用了灌肠泵。”【2】

  乙醚被放入灌肠泵中,微微加热或者轻轻摇晃之后就能往直肠灌入乙醚气体,最后用木塞进行封堵以达到麻醉的目的。

  当然也有将乙醚液体直接混入灌肠液的做法,只是在病人睡着之后,很难保证手术床足够干净。

  “灌肠麻醉并不局限于颌面损伤,还可以应用于一些对面罩有恐惧的病人。他们不喜欢口鼻被盖住的感觉,会烦躁会觉得窒息,灌肠就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费米对这种给药方式非常有信心:“我相信它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剂量问题”

  剂量是困扰全身麻醉的究极命题,麻多久,麻多深都需要研究。可惜乙醚只是麻醉历史上的一个匆匆过客,随着新麻醉药物出现就会被逐渐淘汰,而这种难以量定剂量的灌肠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然而费米医生在结束麻醉介绍后并没有下演讲台,而是顺势开始了第二项技术的演示环节。

  很快他的助手就拿了一套简单的皮带、布垫、加压器的组合件走上了演讲台:“同样是刚才那位病人,在使用灌肠麻醉后,我们使用了全新的止血套件,有效遏制住了颌面部大量出血”【3】

  伊格纳茨看着他们的操作演示,对这套皮带很感兴趣:“用在脸部出血倒是不错,挺适合整容手术的,怪不得会被选进来。”

  卡维看着只是点点头,对此并不感冒。

  靠按压表皮位置来止血虽然有效,但局限性太大,难长久,所以一般应用于外伤现场和转运。真进了手术室,还是需要快速寻找出血位置,做精准血管缝扎止血。

  寻找断裂血管没那么容易,很多时候都需要延长切口。戴上容易拆下难,到那时这些皮带就会成为止血术的阻碍。

  然而19世纪外伤抢救稀烂,转运基本等于0,皮带压迫式止血方法应用条件太过苛刻。相较而言,还是第3场的止血方法更靠谱,即使到了21世纪也一直在用。

  “对于下肢截肢,尤其是大腿上段的高位截肢,手术时的止血工作并不容易。”

  这次换成了格雷兹医院的洛卡德医生,他搬上了一套腹腔解剖模型:“就和截断河流一样,如果我们避开那些分枝末节,选择阻断上方血流就能达到完全止血的目的。”【4】

  其实他选择截断的就是为下肢供血的髂动脉。【5】

  遇到腿部外伤股动脉断裂时,如果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找到血管断端,开腹进入阻断髂动脉一直都是个后手底牌。对于下肢外伤大量失血的急救现场,气囊加压抗休克裤也是这种原理。

  能想到这一步,并且为了不顾腹部感染做到这一步都是不小的进步,只可惜伊格纳茨对希尔斯的出走耿耿于怀:

  “截肢手术本身就已经相当危险了,切口化脓是常态,我记得去年他们的截肢死亡率在47%,太夸张了!就这样竟然还要多做一个切口,难道就没想过溃烂么?看看我们3号病房那个德国人吧,腿都烂成什么样了.”

  卡维这时不合时宜地询问道:“老师,我们去年截肢死亡率是多少?”

  “emmm38%。”

  “听上去好像也没低多少。”

  伊格纳茨知道这个数字还是偏高了,连忙解释道:“也许是那些病人的体质问题,我在给几位将领做截肢时发现他们术后出现溃烂的几率并不高,大概在10%左右。”

  “我倒觉得和体质没多大关系。”卡维希望把伊格纳茨导向感染的原因,而不是在体质上打转,“原因应该在于住院环境上。”

  伊格纳茨很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助手,想起了当初和他讨论过的住院环境,立刻警觉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你之前就很看重那个英国女人的研究报告。她的研究报告虽然有一定说服力,但其实内心是个疯子!”

  疯子?

  卡维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疯子?”

  “她的新观点是要拆掉所有城市医院,然后让我们搬去乡下开小诊所!这种建议简直荒谬可笑,我本以为是名外科医生就不该同意的。但”

  伊格纳茨彻底站在了南丁格尔的对立面,试探性地问向卡维:“你该不会也想拆掉市立总医院吧。”【6】

  “怎么可能。”卡维解释道,“医院是无辜的,它就是一堆石头砖块而已。真正需要改善的是我们的观念,医生们需要洗手、术前术后都需要清洗切口位置,至少我参与的病人,伤口恢复都算不错。”

  “李本先生呢?”

  “李本只是个意外。”卡维脸色凝重,对自己的失误懊悔不已,“当初情况紧急,马车还要等一个小时才能到,我看他快不行了只能做缝合处理。”

  “我觉得他的腿还能拯救一下,就和当初的伯爵一样。”

  “希望他能熬过去吧,如果明天仍然没有好转,我只能给他做清创了。”

  认识卡维已经大半个月,伊格纳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已经渐渐认同了洗手和术前术后的清洗工作。

  他不是那些顽固的产科医生,对病人的死亡率非常敏感。即使差了5%都已经算是巨大落差,可现实是经卡维手做了手术准备工作的病人伤口溃烂的几率在20%左右,病人一个都没有死。

  虽说样本量并不大,但伊格纳茨有预感,卡维的这种术后神话还会延续下去。

  盆腔髂总动脉的压迫止血法收到了些许掌声,但随着一个人名出现,掌声渐渐变得热烈起来:“接下去是英国著名外科医生,对抗南丁格尔的医学先驱——李斯特医生的时间,就由我们的艾丁森副院长为我们宣读他的最新研究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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